這是通往薄家大宅的必經之路,很快,車身擦過當年她墜海出事的地方。
沒什麼明顯的變化,只是樹好像多了些。
稚寧當時坐在下墜的車子裡,急於求生,並不知道車禍現場殘留的破碎痕跡有多猙獰駭人。
撞斷的護欄、路上的車輪痕跡、破碎的岩石……
如今只依稀覺得這地方和記憶里有些出入。
「這片海現在是薄家的。」
稚寧扭過頭,就聽薄琬喬問:「害怕大海嗎?」
稚寧搖頭。
起初是怕的,她畢竟真的淹死在了裡面。
可她不想這成為她致命的弱點,有心克服,如今勉勉強強算是個浮潛高手。
薄琬喬怎會不知她受了多少苦,心疼得厲害。
但仍笑著,「很好!過兩天沒那麼曬了,我帶你出海!」
「我知道一個海膽巨多的好地方,個個肉大肥美,那裡還有種叫雀鯛的魚特別搞笑,黃色的,噘著嘴,每回跟著它們准能找到海膽的老巢。」
輕鬆的話,盡含心酸。
當年搜救未果,立碑之後,薄琬喬和薄野就養成了每周下海的習慣,哪怕他們都知道什麼都找不到,可就是無法坐著不動。
海膽聚集地,就是在那之後偶然發現的。
稚寧有所感知,說了聲『好』。
「你出事的地方,我跟薄野種了幾棵樹,松樹柏樹什麼的,護欄也加固了,你放心,再也不會有人在那條路上喪命。」
果然。
她沒看錯。
「這些年,你們都住在宅子裡嗎?」
沒搬家?
那每天往返,豈不是都要途經她死亡之地?
薄琬喬撫著方向盤,拐進駛往大宅的主路,「這是我們的家,你長大的地方,大哥說不能讓你回家的時候家裡沒人。」
所以寧願每天承受失去親人的痛,也要滿足她一個死去之人不知有沒有的情感需求嗎?
稚寧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她那時並不知道他們在意她,醒來後心裡含怨,只想和他們劃清界限。
如果她當時知道他們那麼痛苦,她還會隱瞞這麼久嗎?
「大哥其實是我們之中最苦的一個。」
「你出事之初的事,我不知道你聽沒聽說,大哥對於你的死訊表現得毫不在意。」
「你出事第二天,大年初一的早晨他開門宴客,沒事人一樣抱著孩子,逗著笑,沒人看出他有一點傷心,以至於之後你的死訊傳開,大家都說大哥他心裡沒你。」
「我以前在國外選修心理學的時候,曾在書上見過類似的案例。」
「有部分人在遭遇失去至親至愛的重大打擊後,不會第一時間感覺到悲痛,但這份傷並不是不存在,它們會在之後的生活中一點點浮現。」
「因為愛到了極致,龐大無法消解的情緒,觸發了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