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覺得外公這樣暴躁,他們生活在一起,肯定很艱難。
為什麼,不和母親一樣離婚呢?
「我老早講過,要你不要跟他不要跟他,你不聽,現在把自己搞成這個鬼樣子,我跟你媽就你一個女兒,我們不指望你養老,你也稍微做點好事吧?!」
「你自己出去問問,現在哪有人離婚的,離婚的女的哪個還要,我都沒臉出去說,養你一個女兒臉都丟盡了……」
他說完,一口氣仿佛上不來,重又坐回了太師椅上。
黎潮汐面色疲倦,不再跟他爭辯,只是說:「不能離也已經離了。」
「那小潛怎麼辦?」外婆坐在一旁,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你要丟給我們,我和你爸,我們可養不動了。」
「不麻煩你們,我自己帶。」
「你自己帶,你自己怎麼帶?!」外公又開始生起氣。
黎潮汐硬著聲音,「三月份我就離了,這半年都是我帶的小潛,一樣好好的。」
外婆拿起褪色的手絹布抹好眼淚,才彎著腰把遲潛牽到八仙桌旁邊,嘆息道:「你怎麼這麼大還這麼不懂事呢,說的哪裡是這回事啊,你爸的意思是,孩子還這么小,沒有爸爸怎麼行呢?」
外婆的手皺巴的像枯樹皮一樣,她握著遲潛,遲潛卻覺得有些溫暖,他垂著眼,抿了抿唇,然後小聲說:「外婆,我可以的。」
外婆卻仿佛並沒有把他的話當成一回事,她只是流眼淚然後再拿起來手絹擦,手絹越擦越變得褪色,遲潛也逐漸變得緘默。
最後的最後,外公外婆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而第二天一早,黎潮汐就帶著遲潛回到了海城。
火車上,她雙眼紅腫,告訴遲潛,讓他不要討厭外公和外婆。
她說她上初中的時候,每天回來的都很晚,走到村門口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外公和外婆每天就會打著燈守在村門口那裡站著等她。
母親說這話的時候,淚水一顆顆滴在遲潛的手上,冰冰涼涼的。
遲潛再見到陳槐安是在他從平城回來的第十天。
從平城回來之後,黎潮汐敏銳的察覺到遲潛的心情似乎變得低落,話也越來越少,即便黎潮汐自己的情緒也很差,但作為一個成年人,她要更會隱藏,也更會調節。
夕陽照耀著路兩邊金色的梧桐樹,黎潮汐廠里放中班回來,想到什麼,路上突然把呂鳳英先叫走了,然後自己騎著單車拐去了一號大街,路過那家麵包店,她二話不說的走進去買了一盒奶油泡芙。
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春光滿面。
她都已經能想像到她的乖兒子看到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
沒有辜負黎潮汐的期待,遲潛看到黎潮汐回來的時候手裡拎著的熟悉的盒子,瞳孔一瞬間放大,心跳也在微微加速,仿佛一整個世界都變得明亮起來。
他蹬著小短腿,很快跑到黎潮汐面前,睜著一雙閃閃發光的大眼睛問:「媽媽,你去麵包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