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前回家把霉灰和蛛網都給鏟了,水桶倒了重新又拿去接著,他甚至還鋪了床最軟的被子給他睡,現在,陳槐安的兩隻手都用來伺候他去了,沒有一個是為了讓自己睡個好覺而派上用場的。
陳槐安很後悔。
他想,他不該那麼輕易就答應黎潮汐的,就算吃了她兩口飯也不該。
「……對不起大哥哥。」
陳槐安,愣了愣,感到胳膊輕了一些,是遲潛在翻身。
他背對著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在講夢話,字字都粘連在一起,含糊不清,「每次給你的都是甜的…」
陳槐安微微抬身睜一隻眼看他,他手上扇風的動作一直未停,慢慢悠悠的,雨落到桶里的頻率小了許多,夏天的夜晚,外面偶爾有幾聲蟬鳴。
是在說這個啊…
陳槐安看了看窗,好半晌,又重新靠回去閉眼了。
其實他也就吃了顆糖,沒冰箱,其他的都放壞了。
歉疚著吧。
沒禮貌的小孩,送東西之前,也不多問一句,還是太嬌氣了,送人送人,當然是看人,這世上,可不是誰都會接著他這個人。
下半夜,遲潛睡得淺,畫冊掉在他的肩膀上,很容易就把他給驚醒了。
他「唔」一聲,迷迷糊糊睜了隻眼,發現自己的腦袋還枕著陳槐安的胳膊,好半天,他稍微抬了抬頭,把頭放到旁邊,換了個位置睡,最後發現還是自己的胳膊軟,雖然這樣壓著怪累的。
陳槐安仍然半靠在牆上,頭低垂著,這次應當是真睡著了。
遲潛看一會兒,發現他睡覺好安靜,連鼻息的聲音幾乎都聽不到,遲潛知道自己睡覺會發出鼾聲,媽媽也會,頭一次見到這麼安靜睡覺的人,他覺得有些稀奇。
畫冊就在他的手邊。
遲潛終於忍不住好奇,在這個漆黑的夜晚,伸手打開看了一眼。
這個夏天結束,陳槐安升入了初中,也離開了新希望小學,海灣區有很多初中,像他們這種沒有當地戶口的上不了公立,就只能去上私立。媽媽說陳槐安上的那個初中在海灣區的最北邊,是這片區里最便宜的寄宿學校,坐公交也要兩個多小時。
他兩個星期回院裡一次,回來了就去陳海生的店裡面幫忙,遲潛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看見他。
上四年級之後,遲潛不再由媽媽接送,他每天和趙四月一起上下學,仍然不和院裡的另外三個人有來往。
只不過路只有一條,有時候路上總歸還是會碰到。
六年級的鄒昀好像變了些,似乎不再像從前那樣活潑,也不再喜歡同他作對,有時候跟鄒簡站在一起,同一張相似的臉,他都恍惚分不清誰是誰了。
他想起過年時候,他堆在院子裡的那個巨大的雪人,現在,他終於和他一樣冷了。
秦妙在這一年裡仍然對遲潛討厭的明顯。
路上碰到,少女嬌俏的臉冷了冷,很快加快了腳步,把他們所有人都遠遠甩在了後面。
遲潛停下腳步,往她的背影看了眼,不知道藏在背後的到底是什麼原因。
鄒昀走到他身邊,說:「她現在越來越喜歡發神經了,別理她,走吧,待會兒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