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體諒,就如同這個房子一樣,沉甸甸的,壓得他喘不過氣,陳槐安在的時候他喘不過,不在的時候更喘不過。
他日日都會去陽台幫他清理盆栽里的菸灰,桑葉牡丹是好花,一個月了,舊的落下來,新的又開上去,每天都紅艷艷的,看著有生機的很,不知道怎麼就這麼不幸的落到陳槐安手裡去了,他忙著自己活,自然是不會管它。
然而今天,陽台的桑葉牡丹花盆裡並沒有新鮮的菸灰。
和遲潛預想的一樣。
陳槐安昨天一夜都沒有回來。
遲潛並不擔心他的安危,陳槐安是過慣了苦日子的人,往往這種人卻是最能活的,所以他既不會露宿街頭,也不會跳河自盡。
他知道自己昨晚說的話傷人。
但是有時候話說出口了就是說出口了,他不會去苛責自己,如果有幸傷到陳槐安,那他就替他傷心難過一回,反正這種東西他從來只多不少。
如果不幸戳中了他的心思,那麼就請他也為自己難過一下吧。
他年少時候就喜歡的人吶,自己親手用時光堆砌起來的信任,要推到的話,多少會有些不舍吧。
只不過他的性格就是這樣的了。
藕斷絲連,他做不到。冰釋前嫌,他也學不會。
就是這麼一個不懂得變通,不知道進退,不明白服軟的精神病。
秦妙七點的時候就在陳槐安家樓下等著了,她並不知道那是陳槐安的房子,所以一看到遲潛從電梯裡出來的身影,就忍不住腹誹:「住這麼好的房子,還得刷卡才能進來,你捨得搬走?」
「……」
「醜話可說在前頭,我找的可沒這條件。」
遲潛抬眼看過去。
女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戴著金色的耳環,踩著細高跟,一頭齊耳短髮,整齊利落,雷厲風行。
只是眼下烏黑,面色不好,看起來昨晚確實沒有怎麼休息好。
秦妙現在的樣子跟他印象中的那個女孩已經幾乎沒有什麼相同的地方了,他記得一四半年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一副嚇死人不償命的打扮,頭髮青青紫紫的,一顆頭上至少打了七顆釘,像個吃人的厲鬼,現在看著倒是順眼多了。
但是聲音還是熟悉的聲音,打電話的時候沒有實感,現在人在面前,遲潛竟然也能後覺出一些別來無恙的情緒出來。
這是很幽默又很詼諧的。
他和秦妙是最不可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說「別來無恙」這種話的,他們的交情還不到這種地步,她沒有這個耐心聽這些廢話,能來一趟已經是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