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遠十五歲,比二十歲的許多於還高出一個頭,看她賣力幹活,不太自在,又不知道怎麼插手,只好默默坐過去燙他凍了一天的腳。
這時棒棒許兩口子回來了,一人扛著一麻袋塑料瓶、紙殼子之類的廢品,他們把麻袋放在門邊,走進來看看洗腳的許遠,許遠被他們認真的打量看得更不自在了,扯過抹腳布胡亂擦腳。
許多於準備點灶火熱飯,她媽陳春芬攔她:「不燒了,省點柴。舀碗裡,用開水泡一下就行。」
「好。」
陳春芬去舀飯,飯盛出來,倒進去許多於剛燒的熱水泡上,又把貼鐵鍋底的飯鍋巴揭起來,像個盆似的大。她掰了一大塊拿給許遠:「吃鍋巴,香。」
許遠說他刷過牙了。
陳春芬說:「給你留當早飯吃,脆。」
許遠沒吱聲,提起桶上外面倒水,許多於說:「你不用管,一會兒添點開水爸媽燙腳。你去睡吧,把新衣服拿進去,睡一覺,明早穿新衣服。」
第05章 麻木啊,可怕啊
這兩天許遠沒事就到修理廠附近晃蕩,等了兩天終於等到郁兆偉的貨車回來。
許遠已經把修理廠裡面的大概結構看明白了,裡面的工人各人幹什麼摸了個七七八八,郁兆偉的貨車進去得停在大車位,然後用水管沖洗外面和車斗,還有女工擦洗駕駛艙,會有一小段時間不關車門,讓它通風晾乾。
許遠快速跑回去,用新買的橡皮改棒棒許的帳,偷了兩塊錢,又跑去小賣部買火炮。
他把大部分火炮拆開,抽出線引子,一段一段接上,做成一根長引線。又把另外五六枚火炮捆到一起,都接到長引線上。
接著許遠跑到對面職工樓男廁所找屎,找完三層樓才找到一堆大的,他忍著噁心隔著五層塑膠袋把它摟起來,然後快速回到修理廠。
時機正好,郁兆偉的車剛洗完,而且周圍沒人,許遠溜進廠里,把塑膠袋攤開在貨車駕駛座上,小心翼翼把火炮插在屎上,點燃引線。
許遠捨不得跑太遠,他就貓在修理廠門口的牆根下,沒一會兒他聽見「砰」的一聲響,比平時的火炮響聲沉悶些,那是因為炸屎堆兒里了,伴隨著大便滿天星。
聽完這一聲,許遠心滿意足地跑了。
炸個屎尿糞是許遠的基操。他們鄉下家家戶戶都是旱廁,豬圈連著茅坑,茅坑底下連著一個蓄糞池,許遠看誰不順眼就趁著他蹲坑的時候,繞到旱廁背後往蓄糞池裡扔火炮,炸人一腚發酵的糞湯,在別人日媽道娘的亂罵中揚長而去。有時候還炸人家豬圈,嚇得豬們嘶聲悲鳴,惶惶不可終日長不上膘。
他奶奶把家裡的錢看得很緊,許遠連毛票都偷不到一張,火炮都是撿來的。農村裡有紅白喜事,或者清明初一上墳,都要放「大地紅」,很大一卷的鞭炮,串著上百個獨立的火炮,120響的有120個,一千響的有一千個,三萬響的有三萬腩個。火線從頭燒到尾,總有許多沒點到的漏網之魚,許遠愛跟在婚喪嫁娶的隊伍後面,或者潛伏在墳頭撿拾沒炸過的火炮,撿上兩小時,火炮能裝滿兩個衣兜加兩個褲兜。這種火炮往往引線很短、威力很大,一點上就炸,或者莫名其妙炸、莫名其妙不炸。許遠手上好幾塊燒傷的疤都是這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