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遠:「我等雨停。」他不想把書包和棉衣淋濕。
郁風看見他懷裡抱著印著「龍鳯教培」的書包,以及萬年不換的外套,有點明白了,正打算走人,忽然天邊一道亮光劈下,接著一聲悶雷,雨勢應聲變大,雨滴打在頂上的瓦片上,聲音密集得像倒豆子似的。
暈死,這下沒法走了。郁風心想。
他轉頭看許遠,見他從書包里翻出那本最新的《俯拾即是》墊在第二級台階上,伸長腿坐下。
這人還怪愛好的。他是不是就這一條褲子?
郁風把外套拉鏈拉上,戴上外套的連帽,抱著雙臂靠在樓梯牆上扭頭看雨。
看出去正對著江,目之所及都是白茫茫的水霧,濃霧裡面有隱隱約約搖曳的樹影。小二層的教師樓是瓦片頂,連綴不斷的水線從瓦檐上一根一根垂下來。
一牆之隔,有兩個還沒走的老師在辦公室里輕聲慢語地聊天。
「過年回老家不?」
「唉,要回。」
「怎麼了?」
「沒意思,過年越來越沒意思。也不愛回鄉下,窮得牆皮都快掉沒了。」
「哈。」
「對了,我人還沒回去呢,就聽說了一件怪事。就上個月。」
「哦?什麼事?」
「我有個表妹,是我三爺爺的四女的女兒,還沒嫁人的,中秋的時候我回老家,見她竟然肚子大了,像個懷兒婆。我問她怎麼了,她說長胖了。」
「啊?」
「嗯!可是後來肚皮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到臘月就像那馬上要生的孕婦一樣!」
「那肯定是整來懷起了撒,沒結婚?耍朋友沒?」
「沒有呀,所以我三爺爺說好臊皮嘛,還沒嫁人肚皮就大了,喊悄悄找個赤腳醫生把娃兒給她弄落,然後找個信得過的串串把我表妹兒賣了,賣遠點。」(串串,方言,從事私人黃牛中介一類職業的人,通常比較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