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厚道地笑起來。
「背上著火的時候,我們都傻眼了。」
「然後呢?」
「他撲上來了。」
「哇,好感人。」
「感人不了一點,重死了。明明我自己打個滾就行了,結果他一撲上來,我動不了還喘不上氣。那傢伙簡直沒有常識。」
「我嗑了,不管怎麼說。」
他低頭看吧檯下面我的膝蓋:「磕哪兒了?」
「你別管,繼續說,後來你的凍瘡怎麼樣了?」
郁風看了眼自己的手,說:「只要有常識,就知道凍傷不能接近熱源,不過我們當時都沒有這種常識。」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他的手背,注意到上面有一些不平整的皮膚,手指關節也有多處變形,我安慰他:「這個,也沒有很『常識』。南方人也許很多都不知道。」
郁風默默喝起酒,我也經由凍瘡事件想到了一些其他。
家庭對於下一代而言,除了提供吃穿、關懷和庇護,還是一個傳授經驗的學堂,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老年人畢竟有積攢了一輩子的人生體驗,在過去算是家庭的「智庫」。現代網際網路如此發達,看起來老人的經驗已經變得可有可無,甚至是窠臼藩籬,往往引得年輕人鄙夷。
不過我總覺得還是有哪裡不太一樣。
例如前些天,我一時興起想學做油渣子雞蛋韭菜餡的餡兒餅吃,家裡沒有油渣子,我火急火燎買了一塊豬板油回家,從煉油渣子做起,可是不知哪裡沒對,全炸糊了,豬油也沒出多少。我媽回來看見焦黑乾癟的油渣子,說了一句:熬油熬油,熬的是水。熬油要往裡添水。
我覺得這完全不符合常識,都知道水油是不相容的,怎麼還往裡加水呢?
她叫我讓開,親自演示。我才明白,熬豬油真的要放大量的水進去,油才清亮、油渣才不苦,把水熬干,得到的就是豬油,所以熬油就是熬水。
還有一次,我在自己的房子裡澆花,爸爸在一旁觀看,我爸的花草養得不錯,我總養死,他看了一會兒說:「見干見濕、澆就澆透。」他說盆里要干透了才澆水,澆一次就要完全澆透,盆底下要能流出水來才算澆透,不是我這種溫吞的澆法。
這樣的經驗,我想我認真上網搜索一定都能找到,但有時候我比較想當然,發現不了問題。還有一些完全是針對我個人情況的經驗,也許必須要由長期關心觀察我個性的人才能給予。
我想到這些,但並非離題萬里。凍瘡是件小事,像郁風說的——是常識,可是如果沒有人真的關心他們,又能從哪裡得到這些「常識」呢。對芋頭和小遠來說,常識就是——「冷」需要用「熱」來化解,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