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天跑一趟長途物流,在一個隧道出口撞上護欄,接著車身左側翻,司機當場死亡。
根據現場情況,交警認為是疲勞駕駛,以及車輛出隧道時,隧道內外的明暗變化也會使駕駛員出現「驟盲」情況。
其實郁兆偉還是狹隘了,私人物流老闆並沒有讓他打黑工,一應必須的保險都是齊全的,郁兆偉雖然丟了性命,但保險公司賠付了他們家一筆不小的數目。
「具體多少我也不清楚,沒問過。」郁風說。
我有點唏噓,但私心裡壞壞地想,這種人死了也沒什麼。
「後來呢?這跟許遠有什麼關係?難道你們家拿了保險金,舉家搬離了傷心地?」
郁風正拿著一把農用剪子給桃樹打枝。沒錯,上次采完春見之後,我像一隻野狗一樣荒廢了一個多月沒怎麼碼字,全靠存稿在那裡摳摳搜搜地更新著。今天又來果園找郁風,看他修桃樹。
成都還有一樣受歡迎的水果——桃子,不知道外地的朋友吃過沒有,水蜜桃嬌貴無比,不知道能不能顛到外地去賣。郁風修完白鳳修紅玉,「白鳳紅玉」,連名字都這麼好聽。
他聽完我說的話就笑了,「每次我起個話頭,你的想像力就跑得沒邊了,你的腦子是傳說中的『撒手沒』?」
「啊?很多故事都是這樣的啊。」
「真實世界哪有故事那麼粗糙。」
「你在詆毀創作者。再說一句我殺了它。」我掐著桃樹的脖子沉聲警告。它絕對有可能死於我手,因為這一棵小樹還沒我手臂粗。
「殺吧,動作利索點,別讓它太痛苦。本來打算這棵樹今年結的桃子全歸你,看來你不喜……」
我馬上鬆了手,悻悻地說:「行了,開玩笑的,別說了不要嚇到它,我只是想給它做一套肩頸按摩。」
安撫完小樹的情緒,我對小樹的保姆說:「那個不叫粗糙,人家那樣是『易讀』。拿了保險金搬走了、出了車禍失憶了、得了癌症提分手,是不需要任何理解門檻的。重要的不是那個『契機』,而是契機之上,人物的各種反應以及後續的發展。這是在做減法好吧。就像有的花長在樹叢里不好看,剪掉多餘的枝葉,做成切花才好看。」
在我說話的時候,郁風已經修到下一棵桃樹,我說完了,他也不搭理我,我說:「喂,你倒是說說你的看法啊。」
「我沒有看法。」他一臉真誠,「也許,每個人是抱著不同的目的閱讀的,有的人在意細節,有的人希望放鬆。所以,你打算按照『拿了保險金搬走了』這個套路來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