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重道遠。」郁風冷著俊臉點點頭。
我自己忍不住笑了,嘻嘻嘻地往雞皮上潑孜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來。
「對了,你好像沒有說,你見到他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嗯……大概,緊張,開心。」
「啊?緊張?開心?難道沒有惱恨、怨怪之類的嗎?」我以為,在兩年的等待之中,在一次次盼望落空之後,人心是會惱怒暗生的。
郁風略一思考,搖頭道:「具體的忘了,只記得看見他的那一刻,是緊張和開心。」
我想,如果郁風願意仔細盤剝他的記憶,一定一定能找到許多因為思念和擔憂而產生的怨懟。不過只要等的那個人到底回來了,狂喜就能捲走暗恨,頂多留下一點心酸。
我又問:「那麼那時候,你對他的感覺是愛嗎?」
我們的談話里,終於第一次出現了「愛」這個字眼,不過郁風用沉默來回答我。
我可以理解他會覺得這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對於剛滿十八歲的郁風來說,「愛」這個字眼令他感覺陌生且尷尬,人對未知的東西會本能排斥,包括「愛」,沒有得到過「愛」的人驟然面對這個字眼,只會感覺到尷尬和惶恐。
郁風那時對許遠的感覺,是認為他好複雜、好難以把握。
可是這也太幽微了,讓我來簡化一下吧,我斬釘截鐵地說:「你愛上他了。你十六歲就愛上他了!哪怕是在分開的日子裡,你對他的愛也沒變!」
郁風捂著上半張臉笑起來。我反正覺得,他笑得挺釋然的。
「我猜,許遠答應你『後天』去找你,他是不是又食言了?」
郁風眼睛變圓了,突然像他養的狗,「怎麼猜到的?」
「哈!許遠——我算把他看透了,這個沒有責任心的傢伙。」
郁風微微皺眉,「他不是故意的,他家裡確實有事。」
「什麼事?有事不能打個電話告訴你一聲嗎?還有,他以前莫名其妙突然消失兩年,兩年沒有一個電話。這不是薄情寡義是什麼?」
郁風一臉不贊同,雲淡風輕地搖搖頭,跟個聖父似的。靠。裝什麼淡定。)
目送許遠的巴車走遠,郁風慢慢走回學校,他知道晚自習會遲到,但是一點也不想趕時間,甚至停下看了會兒公園裡的花草樹木。就是突然覺得,全世界又變得鮮活起來。
回到教室,班主任魯達占了晚自習講卷子,見本校第一名散步似的走進來,不輕不重地說了他兩句。郁風則帶著神秘的微笑說:對不起,魯老師。
下了晚自習,郁風匆匆趕回寢室,洗過澡,開著檯燈坐在桌前,鄭重地打開許遠帶給他的塑膠袋,呆呆看了半晌荔枝,然後拿出諾亞舟電子辭典的盒子,用眼神把龍飛鳳舞的「十八歲生日快樂」臨摹的十幾遍。
電子辭典能查單詞查成語和古詩詞,還有俄羅斯方塊之類的遊戲,有幾十首英文歌,還有笑話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