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許多於已經無法可想了,又加上老房拆遷安置的事,她不得不聯繫許遠,請家裡唯一的半大不小的「男人」回來主持大局。
這兩年許多於隨時隨地滿腔子憂心,剖開來看,數也數不過來。但許遠和她心態不同,他對這個家庭沒有多少參與感,也談不上多深的感情,許多於求他回來幫忙,他就回來,要錢他就給錢,也會覺得麻煩和煩心。盡力幫忙,但潛意識裡並沒有把她們看成多要緊的責任。
可以說他涼薄,也可以說他輕盈。他的步子總是輕盈的,所以他隨時隨地都可以跑起來。郁風愛他這個品質,也恨他這個特點,甚至在心裡暗暗詛咒過他,遲早陷進某個泥潭,讓他知道知道每一步都耗盡力氣的滋味。
其實此時此刻,許遠的雙腳就像扎在泥里。
去郵局寄完止疼藥,天上突然下起暴雨,許遠在郵局門口的檐下等了一會兒,雨越下越大,好像老天爺在往垃圾桶里傾倒紅薯粉。
幸好他離開宿舍的時候帶上了郁風的隨身聽,他把耳機戴上打發時間。不知道裡面放的什麼磁帶,他隨手按了播放鍵。
帶子竟然正好停在一首熟悉的歌上,它沙沙地轉動起來,沙沙地唱: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與你躲過雨的屋檐,回憶的畫面,在盪著鞦韆。」
他突然想起一個場景,那天也是下雨,江邊,郁風朝他迎面跑來,他送郁風磁帶,他們一起聽這首歌,然後約好一起到市里報導。當時覺得離開鎮上那個小地方,世界會變得開闊明亮。現在世界的確變得開闊明亮了一些,他的煩惱卻變得更多。
這麼大的雨,仿佛寸步難行。
但許遠突然非常想見郁風,這個時間他還沒有放學吧,可能在上最後一節課。許遠盤算了一下時間,他現在跑回去,應該能趕在晚自習前見他一面。他左右張望了一下,看到門邊有到郵局辦事的人放著的傘,於是偷拿了一把,撐開,朝雨中走去。
學校,下課鈴響。
魯老師說:「好,下課,待會兒晚自習我占十分鐘,把最後一點講完。」
班長張俊站起來,帶領全班同學齊聲說:「老-師-再-見。」
然後他幾步跑到後排,拍拍郁風的桌子:「走,今天陪你吃食堂!」
魯達上課的時候郁風在下面寫一套競賽卷子,還沒寫完,他頭也不抬地說:「雨太大,不去。」
「啊?你不餓啊,我都快餓暈了,走吧走吧。」說著伸手拉郁風的胳膊。
郁風一抬胳膊把他的手攘開,抬頭看著他說:「不去。」
畢竟從初中起就是同學,幾年下來張俊還算了解郁風的性格,當他直視你的眼睛時,他的眼神和表情就是冷的,表示他不想再聽或者說一句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