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面恣意生長,好像某種食物充足、沒有天敵的神秘幼蟲,不知會演化成什麼形態,危險的同時讓人生出無限好奇心。
許遠還在念念有詞,盤算他的生意經。
「興許我還可以賣煮毛豆煮花生,唉,就是毛豆太多毛了,我怕癢……果切賣多少錢合適?肯定不能像KTV賣那麼貴,我可以參考水果攤的定價,加上切出來的損耗和我的人工,這樣學生可以買得起,唔……損耗和人工算多少呢?」
郁風找了一張煙紙殼、一支筆幫他算,他問原料的採購價格,許遠一多半兒稀里糊塗的,說一起結帳的,記不清。他只好估摸著算出幾個數字。
「先按這個價賣完這批原料,以後記好帳我來幫你算。我估計,最後毛利應該有四成。」
許遠瞄了一眼數字,點點頭:「行。」
「你都不問問怎麼算出來的?」
「不問,聽你的,你又不會害我。」
郁風問:「如果我沒跟你在一塊兒,你自己不會算怎麼辦?」
許遠把一盆拌好的狼牙土豆「當」一聲放在他面前,很有氣勢地說:「那不行,你不准跑!你要一直給我當軍師。」
第48章
郁風臨走時,許遠把切開的蜜瓜全部裝飯盒裡,讓他帶回學校。
「拜託,幫我帶給顏邵艾。」
郁風:「給他幹什麼,我們自己留著吃。」
許遠笑道:「誰跟你『我們』,他是我姐夫,他才是『我們』。」
郁風笑著沖他比了個中指。
走出門,他站在走廊里回頭看了一眼。
許遠蹲在地上削土豆皮,為明早的生意做準備,背後掛著一隻昏黃的鎢絲燈,燈泡上覆蓋著一層油污,十幾隻蚊蚋、飛蛾圍著燈泡忽來閃去。燈光照在許遠背上,暖黃中有亮晶晶的細閃,是他黑色T恤上的汗水析出的結晶鹽,是一種浪花似的、一層層的斑駁。
許遠似有所感,忽然扭頭看向門外,問:「磨蹭什麼?你要遲到了,壞學生。」
郁風深深看了他一眼,邁開腿走了。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那一刻他的心情幾經波折,先是感覺到溫馨和雋永,然後立馬變為孤獨和哀涼,最後他感到恐懼。
他從那片單薄的背影上,看到許許多多人的影子,那些面容憔悴、勞苦一生的男人。所以他感覺到恐懼。毫無疑問,他不希望許遠變成那樣,重複他們想要極力擺脫的生活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