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偶然一低頭,看見年紀輕輕的許多於頭上居然有幾縷白髮,他隨口問:「姐,住新房子高興嗎?」
許多於:「高興啊。就是……唉,」她重重嘆口氣:「給你添負擔了。」停了一會兒又說:「其實不搬更好,你把錢攢著,將來好娶老婆。現在……耽誤你成家了。」
許遠撇撇嘴:「你想太多了,我可沒想過。」
許多於:「新房子好是好,就是要爬樓梯,現在媽還能勉強爬動,以後還不知道怎麼樣。其實能不搬更好……」
許遠便不搭腔了。
許多於又說:「我有點怕,以後小孩生下來,會到處爬,這樓房這麼高,怪嚇人的,我怕他掉下去。」
許遠越聽越沒有滋味,淡淡道:「城裡樓房都安保險窗,以後舅舅給他安。」
這又給許多於帶來了新的困擾,她感嘆住樓房的生活開銷太高了。
許遠沒再說什麼,他不懂樓房的生活開銷哪裡高了。他心裡對許多於生出一些不爽來,明明搬新家是一件好事,為什麼好事後面會有那麼多「但是但是但是」,為什麼不能開開心心擁抱變化,為什麼要無故生出許多擔心。
他不爽的源頭並不是自己出了錢卻被她們掃興,而是不喜歡她們這種消極和恐慌的感覺,他已經見識過有錢人是怎麼享受生活的,為什麼他們可以那麼恣意地揮霍金錢,而她們要在這樣一點點好的東西面前誠惶誠恐?
那時的許遠還非常年輕,所以不能理解,他是山林之鹿,不能理解羊群在牧人的管轄下惶惶不可終日,從冰天雪地的原野遷入溫暖的羊圈,也未必會當作好事。
而且在他不知不覺之中,這些人與經歷的影響,也在他的性格當中種下痼疾,所以他後來變成了一個一邊揮霍享受,一邊誠惶誠恐的人。一個沒有辦法完全和諧統一的人。
郁風剛洗完碗,正挨個擦乾水,忽然聽見廁所里傳來許遠的驚呼,他立馬丟下碗跑過去,看見許遠從凳子上跳下來,滿頭滿臉黑黢黢的污漬,散發出難聞的臭味。
「怎麼了?」郁風問。沒人回答他。
許多於慌忙給許遠擦臉,許遠揮手粗暴地把她趕開,「砰」一聲甩上廁所門,接著裡面傳出嘩嘩的水聲。
郁風拍了兩下門,裡面沒有回應,他有些急,冷下臉問許多於:「他怎麼了?」
許多於苦著臉說:「我們在擦樓上的下水道管,結果彎管下面的蓋子突然鬆了,樓上廁所里的髒東西就……就全流到了他身上。」
郁風:「怎麼會這樣?樓上的廁所沒安好?樓上的人住進來了嗎?」
許多於惶惑地搖頭。郁風只好自己跑上樓去看。
他們樓上的那間房沒有鎖門,黃色的木門半掩著,郁風推門進去,看見兩張鋪在地上的草蓆,草蓆上放著枕頭和一些日用品,他轉到廁所里去看,廁所也沒有裝修過,沒做水泥填平,蹲便槽支出地面,下面連著U型管通向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