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異調組的江餒似乎感知到了什麼,邁出門的腳步頓了頓,回過頭,灰藍色的眼眸里情緒淡然,靜靜凝視了窗戶的位置片刻,還是收回了視線。
段裴景……
江餒把這三個字,在唇齒間反反覆覆品味了無數次,卻還是沒能品出自己內心真正的情緒。
救人這個概念對於他來說,是陌生的。
親情、友情都可以成為驅動的油門,可以為其做出很多設想之外的犧牲。但在原本的人生設定走向中,他不會包含在內。
他怎麼會包含在內呢,一個日日夜夜都被灌輸著同一個思想的機器,是不需要感情這種虛無縹緲又毫無意義的東西的。
如果再早半年,他肯定會這麼想的。
第一次產生想被拯救的念頭,是在地下室里。
在再一次經受著曾經日復一日的折磨跟痛苦時,他渴望著、期盼著,
或許那天摘下他的眼罩的人,會是另外一個人。
我被洗腦了嗎?
躺在實驗台上的江餒迷迷糊糊地想著。
又或者是瘋掉了。
被暗無天日的生活給逼瘋掉了。
又或者從踏出實驗室的那一刻開始,就是一個被精心粉飾過,荒誕到怪異的美夢。
現在段裴景的受困像是擊破湖面平靜,揚起波瀾的石子,攪混了泥水的同時,也撞碎了他的幻想。
江餒垂眼,攤平了手掌展露在視線內,白皙、沒有一點的創傷跟粗繭。
是啊,他自己選擇的路……
頭已經開始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記憶被侵蝕的感覺,沒有辦法進行自愈。
江餒只是強忍著,一步一步往外走。
卻沒想到,行至門口時,一個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希諾靠在門口,他換了一身藍白色的外套,褪去了那股子笑裡藏刀的感覺,取之替代的是真正屬於他這個年齡該有的活氣。
他說:「你要出去?」
江餒其實一直都不知道,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個讓他感覺到強烈的熟悉感的人。
隨著遺失的記憶逐漸滲進大腦,他再度升起了對這個同為實驗體的人的不忍。
這種不忍不是出自於同類相惜,而是另一種,就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