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認知幾乎讓他如墜深淵,手腳冰寒。
所以江餒當初,才會在他的手心按手印,他求和的原因,居然是這個嗎??
或許都有,只是江餒只是沒能預料到,他會殺了師恩。
……
……
*
他們都在……都在耍我。
布銳斯臉上青白交錯,滑稽得很。
這一刻,他的腦海中閃過那個女人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婦人面容披散,眼下烏青,再無生前那股貴婦人的氣派模樣。
她伏在床頭,面色慘白,看布銳斯的眼神更像是看一個商品。
婦人略帶諷刺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響起:
「知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那個孩子的父母與我的恩怨嗎?」
布銳斯看著已經奄奄一息的生母,面無表情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厭煩。
事到如今了,還說這些有什麼用。
為了讓他給自己?還是希望自己的血脈銘刻血恨,亦或者只是單純地不希望自己的仇人之子活得太過痛快。
這些對於布銳斯而言,都無聊至極。
與他有什麼關係呢。
但婦人卻像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居然咧開嘴,這麼斷斷續續地笑了一會兒,最後在布銳斯緩緩收縮的瞳孔之下,輕聲說:
「因為你的血脈里留著暴戾殘忍的血,卻跟你的父親一樣,學會了冠冕堂皇,自欺欺人。」
「你需要一個能藉此掩蓋自己罪行的理由,就算哪天我沒阻止你,你還是會這麼做的,只不過,你會死得更快一些。至於理由,至於藉口……即便我不給你,你也會去找。」婦人冷冷笑了,「未來不可改變,你才是真正的『惡……」
話音戛然而止,布銳斯面無表情地將槍抵在了女人的額頭,「嘭——」一聲,血肉飛濺。
她那讓人厭煩的詛咒,徹底沒辦法再響起。
……
……
*
當段裴景走到奄奄一息的布銳斯面前時,布銳斯還死死抓著那張破碎的紙。
他從未得到過任何的寬恕跟認可,也沒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人在犯錯的時候總是下意識地從潛意識裡深挖出能夠為自己狡辯翻案的歪理,布銳斯不明白,為什麼偏偏他會是那個例外。
他厭惡自己的母親,厭惡她從生到死,從頭至尾都一副高高在上,悲天憫人的樣子,好像自己才是那個可憐的東西。
「哈……」
幾不可聞的笑聲從嘶啞的喉嚨里擠出來,五指縫隙里滿是血漬,綠眸在黑暗中閃著陰森寒冷的光,執著而暴戾,像極了一隻在窮途末路還要狠狠咬人一口的惡獸。
……什麼惡魔,什麼理由。
布銳斯面無表情地想,難道這不是那個女人的強行安插在他的身上為了將一切污點合理化的理由麼。
……只不過是個雖能預知未來卻無法改變的廢物,憑什麼……敢這麼對他。
他嘴角微微勾起,撕裂的傷口裡滲出刺眼而鮮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