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還活著。
甚至能感受到溫熱的液體滴落在臉頰上，那種難以言喻的濕滑粘膩的觸感。
他還聽到了不屬於自己的呼吸聲。
微弱但真實。
是雲庭道君嗎？
蘇瑜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已經看不清模樣的血人，剛才就是他擋在自己身前，爆發出了與天雷同樣恐怖而強大的氣息。
「都……說了……你……不會死的……」
血人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聲音好似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刮過，低啞，破碎，粗咧，總之絕對與『悅耳』二字沾不上邊。
但他是雲庭道君。瀕死之際，依然擋住了最後一道雷霆的雲庭道君。
蘇瑜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他只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終於不再提心弔膽，壓抑情緒的像崩潰河堤中的水流，剎那間奔流湧出。
他看著雲庭道君伸出顫顫巍巍的手，似乎想要摸一摸他的臉，但中途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懸停在半空，然後緩緩落下，終究沒能觸碰他。
是不想弄髒他嗎？可他現在早就髒的不成樣子的，沒那麼多講究。
蘇瑜艱難地拉起雲庭道君裂開數道血口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臉上，語調酸澀得厲害，喃喃道：「我們都活下來了，這簡直就是個奇蹟。」
是啊，是奇蹟。
雲庭道君默默看著眼前的人，神色複雜難辨，動了動手指，划過蘇瑜的眼角，將那半透明的液體拭去，卻發現這樣的做法將蘇瑜的臉弄得更狼狽。
於是沒有再動，只低聲勸道：「不要哭……」
蘇瑜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什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吸了吸鼻子，實在憋不住，乾脆嘴硬道：「你懂什麼，死裡逃生總要發泄一番，而且這裡也沒有其他人看見……」
聽這語氣，看來蘇瑜的心態沒受什麼大的影響。
雲庭道君稍微放心了些，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嗯……只哭，這一次……以後都高興……要好好活著……」
「我肯定會好好活著，我還要飛升上界呢！你就等著吧，我肯定會很快到上界找——」
話說一半，蘇瑜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典籍記載，修士成功渡過飛升雷劫後，天道會降下接引仙光，修復渡劫之人所有傷痛，破境生靈，固本培元，但云庭道君沒有，沒有接引仙光。
為什麼會這樣呢？
猛地抬眼，對上雲庭道君的鳳眸，裡面是看不到底的深淵，是濃厚到化不開的悲傷，蘇瑜發現他的瞳孔已經有了渙散的徵兆——
「不可能的，不該是這樣的……「蘇瑜茫然無措，拉著雲庭道君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力道，「你明明還活著，成功度過了雷劫，為什麼會沒有接引仙光？」
「一定是天道錯了，是它出問題了……」蘇瑜喃喃自語，不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