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於何方,什麼意思?
尤異不是大活人嗎?老瞎子說他不算人,為什麼這麼說?尤異難道沒有活著?不對,尤異就好端端地在他面前!
老瞎子張大嘴,喉嚨里發出嘶啞的啊啊聲,像破風箱在拉扯。
他滿臉痛苦,雙眼瞪視著虛空,仿佛在竭盡所能搜尋。
周秦皺眉,他在看什麼?
很快,老瞎子說道:「看不見…你沒有…沒有過去…沒有未來…你…」
尤異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料到了,卻不敢相信,直到由別人親口說出。
他撐著椿木桌那隻手,本是指尖用力壓著,整隻掌面貼下去,尤異垂下腦袋。
周秦本要安慰:「尤異!」
尤異卻頃刻調整過來,仿佛那一縷不可抑制的失落,只是周秦的錯覺。
他像個犯了大錯還沒心沒肺的少年,默然退開,沒有道歉,只冷眼旁觀。金蠶鬆開老瞎子,回到尤異身上,眨眼消失不見。
「你早就應該死了。」老瞎子說完這句,倒靠在太師椅上,右眼逐漸恢復明亮。
除了尤異,剩下兩人都對這場變故震驚不已,吳維不安地用手去翻找符咒,而周秦死死盯住尤異,企圖從他身上觀察到蛛絲馬跡。
然而尤異安安靜靜地垂耳而立,並沒有絲毫異樣,他看著老瞎子慢慢恢復,既沒有毀了他的道行,也沒有破了他賴以為生的椿木桌。
椿木,山雉。
周秦瞬間反應過來,正事要緊,尤異的事,回頭再說。
他拉開板凳,重新在老瞎子面前坐下,掏出兩包煙遞進他手裡:「其實我們來這,還想問個事。您見多識廣,聽說過巫蠱術里的眠蠱嗎?」
老瞎子忌憚尤異,不敢再有隱瞞,一五一十地說:「知道,我們祖上就是用蠱大家,漢人皇帝把我們趕進深山裡,先祖從山禽走獸那裡學來眠蠱,傳於後世。後來,用蠱的少了,傳到我們這一代,早已經不會了。」
老瞎子端起大盅子,咽了一口茶水潤喉嚨,續道:「像那個…用金蠶的說的…」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尤異,在他眼裡尤異已經不算人了,他找不到詞語來稱呼他。
「山雉有靈,眠蠱就是煉山雉,所以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有馴養山雉的習俗,也不是煉蠱…成了習慣。」老瞎子悵惘:「我逃出送仙嶺後,養山雉的習慣還保留著。」
「送仙嶺,」周秦抓到了重點,「是哪?」
老瞎子發現自己說漏嘴,瞬間噤聲,警惕地往後縮了縮,尤異步向他,老瞎子立刻舉起雙手:「我說,我說!是我出生的老苗寨,那裡不准生人進去,我也是偷偷逃出來的。」
「哎,」老瞎子滿頭大汗,急得直搓手,「你們問那個做什麼,不是什麼好地方!」
「我們想去那裡,」周秦半真半假地說,「執行公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