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急促的呼吸逐漸平復,三秒後,梅輕怡嗓音沙啞地開了口:「是他嗎。」
「……」周秦扯了下嘴角,毫無笑意:「我說是,你就承認?」
電話那頭再度沉默,周秦抬頭遠望。
露台前的江面倒映著霓虹,波光粼粼,漣漪推著五光十色在河面泛開。
對岸高樓林立,大廈鱗次櫛比。
燈光、微風、河浪。
歲月人間。
周秦閒倚護欄,一手聽電話,一手拎啤酒罐,仰頭猛灌兩口,深邃的視線投向遠處。
梅輕怡咬牙切齒:「茜絨特別善良…她家裡人不待見她,但她還是每個月給家裡寄錢,她弟沒錢,跑到學校來找她鬧…她吃了很多苦。」
劉明、宋飛…這些慘死的人,誰又不苦呢。
可梅學成偏偏要對這樣的人下手,拔掉那縫隙間千辛萬苦長出來的小草。
他們經歷了風霜雨雪,唯一想要的,不過是活下去。
然而就是這樣微不足道的想望,都被殘忍剝奪。
梅學成所作所為,令人髮指。
「她是來找我的路上失蹤。」梅輕怡啞著嗓子:「我沒想到。」
因為害怕會不由自主地去算、去問下一個死者是誰,一想到自己親如生父的二叔會殺死這個無辜者,就難以安坐在扶乩筆前。
他害怕得知真相後無能為力阻止的自己。
所以乾脆不想,不算,不問。當縮頭烏龜,把耳朵捂起來,自欺欺人。
周秦語氣淡漠:「天意無常。」
「……」梅輕怡反問:「天意無常?」
那他這樣的預言師,算出來的又是什麼呢?
無常的天意嗎。
不是。
既然天意可以從他的扶乩筆中管窺,他為什麼要蒙蔽耳目?!
如果早就算出來的話,何茜絨也許…不會死。
真的當那個死去的人,就是他的朋友的時候,梅輕怡才徹徹底底地感受到這樣的事實。
梅學成在殺人,他敬愛的二叔,正在奪走那些無辜者的性命,以一種極度殘忍的方式,讓他們原本就苦難的生活,平添了無數折磨和痛苦。
那麼周秦又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對他說:「我理解你。」然後放他去做縮頭烏龜。
「我該怎麼辦?」梅輕怡茫然而痛苦。
周秦聽出他的糾結,但他從來不替別人做決定,尤其在涉及至親這種事上。
他一如既往地耿直:「你自己想好。」
梅輕怡沉默。
許久後,他自言自語般開口:「如果不阻止,他一定會繼續殺人…」
就像周秦說的那樣,沒有人知道,梅學成需要多少冤魂,或者,何時才找到一具令他十分滿意的皮囊。
在這之前,就不停有人死在他手下。
這是對生命的無視和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