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回頭,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一隻掌心溫熱的手忽地覆了上來,手掌寬大,完全蓋住了他的上半張臉。
「你剛剛偷看我了,不許看!」
「我要睡了,沒有看你。」揭園無聲嘆氣,歸海淙真是說風就是雨,一會兒一個心情,像個被嬌慣壞了的孩子。
「不是,我這麼好看,為什麼不看我?」
眼前的手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在夜裡也亮晶晶的眼睛,以及其中不滿的情緒。
歸海淙一手撐在揭園身側,探到揭園上方,一眼不錯地盯著他。
揭園深吸一口氣,直視歸海淙道:「歸海淙,你睡不睡?」
四目相對半刻,歸海淙氣勢一滯,莫名有點心虛,訕訕道:「我本來就準備睡了,還不是怪你!」
歸海淙重新躺下,還不忘虛張聲勢:「睡就睡,誰再亂動誰是小狗!」
揭園彎了彎唇角,沒有說話。
寂靜中,細微的呼吸變得悠長而安穩,如一葉扁舟晃晃悠悠駛入蘆葦盪,水波不興。
正如揭園所料,第二日晨起,城南李家兒子被殺死在家中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南臨縣,街頭巷尾俱是討論這件事的人。
揭園和歸海淙一路聽著人們的議論,來到街對面的茶樓吃早飯。
「話說有這麼一件事,陽城錦州的千章山上有一條大蟒蛇成了精,年歲頗久,妖力大成,其他妖怪都懼怕他,不敢與之爭鋒。」
「久而久之,這蟒蛇精便自以為法力無邊,膽大包天起來,竟跑到山下的鎮子上強搶民女。」
「見那女子不肯從,又一時惱怒,當場顯露原形,將女子一口吞下!」
剛一坐下,兩人的注意力就被端坐在茶樓中央台上的說書先生給吸引了。
一張狀元桌,一塊紫檀醒木,留著白鬍子的說書人精神矍鑠,雙目明亮,手執摺扇,面前放著一杯熱氣裊裊的香茗。
「諸位猜怎麼的!」
話到此,說書人忽地停頓,刷的一展十二骨的摺扇,扇面上不似一般繪著的山水魚鳥,儘是些形貌詭譎的妖怪。
說書人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熱茶。
台下的看客們自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裴先生別賣關子了!」
「裴老先生,您快說下去吧!」
「那女子如何?」
鶴髮童顏的裴先生拇指和中指按住驚堂木左右,食指搭在中央,用力抬起,再乾脆利落地一拍。
「啪——」
四下的議論和起鬨便都消失了,茶樓里再度平靜,吃著早茶的客人眼珠子一錯不錯地盯著裴先生。
「各位道這錦州是何等地界啊,那可是揭家所在,四大家之首,豈能容忍妖物為非作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