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園驀地鬆了口氣,還未轉身,就聽到歸海淙緊接著說道:「阿暄。」
鬆懈下來的眉頭頓在那裡,揭園沒什麼表情的臉僵住了,在黑夜裡仿佛沒有任何變化。
他下意識握緊手指,然後緩慢地轉身望去,在他沒有留意的屋檐上靜靜地坐著一個人。
今夜的月色不好,只露了小半張臉的月亮十分吝嗇,微弱的光芒不足以照亮深沉的夜,勉強勾勒出一道清俊的側影。
歸海淙面朝月亮坐著,一手撐在身後,另一隻手輕輕抬起,指著天道:「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這樣的月亮——」
「真是小氣!」
歸海淙痴痴地仰頭望月,揭園卻像雙腳在地上生了根似的,邁不動步子。
「阿暄,你怎麼……不理我?」歸海淙忽地又道,清冽的目光投過來,比那點微薄的月光要熱烈明亮得多。
「你快上來,我們一起看、星星啊!」
一千年前還沒有那麼多空氣污染,布滿夜空的星星一閃一閃地眨著眼睛。
儘管歸海淙不是第一次叫他揭暄,可揭園還是敏銳地感覺到,此時此刻的歸海淙是在跟另一個人說話。
也許就像千畫所說,歸海淙是喝醉了。
光顧倚春樓的絕大多數都是為了尋歡作樂,鮮少有人到這後院來閒逛。
揭園提氣躍上屋頂,腳踩在斑駁的青瓦上無聲無息,沒有驚動任何人。
歸海淙微眯著眼睛看他,一副睜不開的模樣。
揭園沿著屋脊走過去,兩人之間的距離變得很近,揭園這才看清歸海淙雙頰顴骨處菲薄的皮膚下透出的淡淡的紅色,以及他比平時都要深的瞳色。
「你醉了。」揭園如是道。
歸海淙微微仰頭,出門時梳的很齊整的頭髮散落幾縷在額際和耳畔,沉重的醉意讓他的思考和動作都比素日要慢上一拍。
眼珠轉了好幾轉,他才孩子氣地擺手:「我……沒醉!」
話音未落,他又一伸手,握住揭園的衣袖,用力一拽,屋脊很窄,他的動作極快,揭園應對未及,被拽得坐在了歸海淙身旁。
「星星!好看!」
歸海淙又一次提到星星,揭園順著他的視線望向高高的天空,今夜的星星真是既多又亮,星星點點地鑲嵌在銀河中。
在早已被工業化大面積覆蓋的現代城市,他從未見過這樣美麗壯觀的星空,揭園不知不覺看得入迷,半晌沒有說話。
兩個人就這麼肩並著肩,沉默地仰望滿天的繁星,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長得好像永恆。
「阿暄。」
耳邊傳來很輕的呼喚,揭園習慣性轉頭,眸光卻依然留在星星那裡。
下一刻,溫熱的柔軟的觸感輕輕地覆在他的唇上,原本就又大又圓的杏眼登時睜到最大。
數不盡的星星落在揭園的眼睛裡,像一場綺麗絕美的夢。
「我好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