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大開著,上半扇是鏤空的花紋,用雪白的紙覆蓋,目光一直向外延伸,會觸到半人高的實木欄杆,陳舊而堅實。
「是嗎?」揭園伸手關上了木門,木頭與木頭相撞發出悶鈍的聲響,蓋過了他的聲音。
圓圓的太陽徹底被地平線吞沒,與之交接的是玉盤般的皎月,銀輝灑照人間。
又一個承載無數悲傷和痛苦的日子終結於此時。
冷夜微光,窗縫中鑽進的風掀動桌上被壓在燭台下的信紙,哧哧作響。
被吹起,落下,又被吹起,再落下,直到瑩白纖長的手指抽出了薄薄的信紙。
響動聲停止了。
黑暗裡,燭台上的半截蠟燭倏地亮了。
短暫的沉默後,金紅的火焰朝上空竄了竄,輕而易舉地吞噬了那張紙。
夜晚總是寧靜悠遠的,只要屏息去聽,好像能聽見非常遙遠的聲音,仿佛來自千年前。
青瓦微動,木窗吱呀,窗格里透出的光,熄滅了。
「星稀月華孤,你在賞月。」白色衣角翻飛,與月色重疊。
歸海淙仰躺在屋脊邊,聽到聲音也沒有起身,顯得異常安靜。
揭園撫平衣角,在他身旁坐下,同樣仰望天空。
「月色甚好,只是……」沒有星星。
「月光太亮,擋住了星星。」歸海淙枕著自己的胳膊,懶洋洋地說道,「我也是懂一點常識的。」
揭園彎了彎唇,又很快收回:「你……似乎很開心。」
「因為沒什麼值得不高興的。」歸海淙用餘光瞥了一眼身邊人的側影,夜風將他的頭髮吹得揚起,露出精緻的側臉和耳朵,月光下膚白如玉。
沒什麼值得不高興的……揭園默默地咀嚼這句很平常的話,許久才又道:「重新回到這裡,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仔細聽,他的語氣十分古怪,不像在問別人,更像是一句自問。
可歸海淙望著雲霧裡的月亮,回答了揭園:「不是有你嗎?」
揭園猛地看向他,眼神里是捉摸不定的光,他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忽然站起身,倉促說道:「歸海,屋頂太冷,我要回房去了。」
說罷,他就要躍下屋檐。
「阿暄。」
歸海淙淡淡的聲音緊跟著響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溫柔,更加繾綣,像一個編織好的美夢。
又或者說,像猝不及防間困住路人的沼澤。
揭園的雙腳被無形的沼澤纏住,掙脫不能。
「你……」他很久都沒有回過頭去看身後人是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