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心去笑的,或許以後都沒有機會了。
「歸海淙,你過去有沒有特別想做的事但沒能做成的事?」這個問題放在此刻其實有點突兀,可一想到自己很大可能無法離開幻境,他不由地問出了口,或許在最後的時間裡,他能給歸海淙留下一點美好的回憶。
而不是悲傷痛苦或者被傷害的過去。
可歸海淙臉上的表情既不是驚訝,也不是憧憬,而是一種很難以形容的表情,如果非要找一個詞來概括,那麼他會選擇「釋懷」。
像是鬆了口氣似的。
「本來是有的,不過,你已經幫我做到了。」歸海淙看過來,濕漉漉的眼睛裡閃著琥珀色的光澤,微微上挑的眼尾略顯慵懶,還帶著幾分無辜的意味。
「做到了?」他做到了什麼?他怎麼不知道,揭園不解地瞪圓了眼睛。
「在終於明白我和揭暄之間的距離以後,我一直很想光明正大地走進這裡看一看。」歸海淙握著他的手,大而溫熱的手掌包裹著他的,聲音平緩,像潺潺流淌的山溪,「可我知道,這個地方沒有任何一個人歡迎我,也沒有人會接納我。」
「所以我留在了晏景山,那是這座城裡距離揭暄最遙遠的地方,也是我能離他最近的地方。」
「其實昨天護送你回來,我不是不能帶著他們離開揭家,但我心裡突然就有個念頭,我想留下來。」
「就算揭永年出手打傷我,我還是想留下來,一是因為你在這裡,二是……我也想知道,會不會不一樣。」
最後半句,歸海淙說得有些含糊,像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可揭園一下就聽懂了。
人的情感在某一刻總是驚人的相似,即便內心清楚地知道,可還是會不可避免想要一些證明,一些獨一無二。
他知道歸海淙想聽什麼。
昏睡的時候,在北海的海岸邊,聽著奔騰不息的海浪聲,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歸海淙肯定見過揭暄了。
連武弘都發現了,歸海淙沒道理不知道揭暄的存在。
他還記得自己問過歸海淙的話。
一千年都沒想明白的事,為什麼短短几天就想通了?一直沒放下的人突然就放下了。
而且態度那麼肯定,那麼堅決。
除非歸海淙已經見過揭暄了,否則揭園找不出第二個解釋。
想清楚這一點之後,隨之而來的念頭是,既然見過了,歸海淙為什麼從未跟他提過?歸海淙知道揭暄是為了復活而來嗎?
歸海淙知道復活揭暄的代價是什麼嗎?
重重疑問堆在心裡,歸海淙仰面望過來亮晶晶的眼睛卻把所有的話都堵在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