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的腳實實在在地踩在地上那一刻,他忽然明白過來:揭暄真的同意了。
換句話說,揭暄放棄了活下去唯一的可能。
揭園摸不准此時自己心裡到底是什麼情緒,好像是慶幸,又似乎是悵然若失。
他告訴歸海淙自然是為了活下去,可揭暄如他們所想地做出選擇,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從他的角度去看,當然是值得慶幸的,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他只想說揭暄真是正直善良到了愚蠢的地步。
如果連活著都做不到,那所有的一切都是空談。
大概對於揭暄而言,他堅持的原則遠比生命更加重要。
站在房間的兩頭,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揭暄望著對面與自己如出一轍的人,話在舌尖滾了幾圈,卻始終沒能說出口。
在他的記憶里,他從來沒有做過這樣徹頭徹尾的錯事,害死一個無辜的人,內心的愧疚、自責和悔恨堵在胸口,讓他面對身為受害者的揭園,無從開口。
他還沒想好該怎麼告訴揭園真相,揭園就先道:「熙和跑了。」
揭暄點點頭:「歸海告訴我了。」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揭暄驚訝地看向揭園的眼睛,卻發現他同樣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他為什麼要跑?」
是啊,揭暄陡然間露出疑惑來,大概是一下接收了太多信息,讓他下意識忽略了這一點。
既然這個幻境甚至所有的計劃都是熙和的局,他有什麼理由要逃跑呢?
又或者說,他怎麼會到要逃跑的地步?
「想要復活一個人……恐怕不容易。」話是這麼說,可揭園眼中的情緒是篤定的,「熙和他不是普通的妖吧。」
以命相抵,熙和答應得太快了,快到他無法理解,也快到他立刻察覺出了異常。
電光刺破雲霧,一語驚醒夢中人,揭暄愣怔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你一定聽過,我出生時天降異相的故事。」
「據說,你出生時,有鳳凰浴火落在扶丘後山中。」這件事揭園已經聽過好幾遍了,他幾乎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為這個,你還在襁褓之中,就已經聲名顯揚。」
揭園不知怎麼的,想起了歸海淙院子裡飛揚的滿樹火紅的鳳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