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的人依舊在熟睡,沒有一絲反應,月光透過紙窗,靜靜地擁抱著他們,歸海淙的手墊在他的脖子下,以一個十分親密的動作擁著他。
帶著一點沁人心脾的暖意,從那一小塊皮膚一直傳達他的全身,直到心底。
但從心底滋生的另一股冷意卻在頃刻間席捲一切,占據了他的大半身體。
揭園慢慢撥開歸海淙的手,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走出房間。
在做這一系列舉動時,他的神情在不知不覺間由溫和恢復成以往,不,更準確地說,是最初的冷漠理智。
他輕輕地合上房門,沒有發出一點動靜,當然也沒有驚醒屋子裡沉睡的人。
今夜的月色並不明朗,相反的,有些晦暗難辨,揭園行走在這沉暗的夜色里,一顆心緩緩沉到了谷底。
可直到他環顧空蕩蕩的院子,躍上高高的屋頂,親眼見到背對著自己的身影。
他才意識到那根本還不是真正的谷底。
「你還是來了。」冷冷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一下驚醒了揭園,他抬頭望去,熙和的背影在風裡,像一面迎風舒展的旗幟。
「我不來,你就會放過我嗎?」揭園努力打起精神來,朝這面旗幟緩緩走去,停在了他身後三步的位置。
「你看,今晚的星星不多,但每一顆都是那麼的獨特,不可替代,就像阿暄一樣。」熙和仰起頭,望著天空閃爍的星星說道,「為了能讓他繼續看星星,我什麼都做得出來,什麼都能做。」
「揭暄知道你為他都付出了什麼嗎?」揭園同樣望向夜空里亮晶晶的星星,還有那散發出蒙蒙瑩光的一彎上弦月,很突兀地笑了一聲,「他知道,你也打算為他死嗎?」
那面迎風無畏的旗幟被深夜的冷風打了個卷,猛地一滯:「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有人說過你很擅長掩耳盜鈴嗎?」
這一次熙和沉默了很久才回答:「有,阿暄說過。」
「你太迫切了,你迫切地想要引誘我進入這個局,迫切地用歸海淙和我父親來威脅我,讓我不得不答應你的要求,你迫切到用上了一切底牌,甚至不惜允諾我你的性命。」星月落在揭園的眼睛裡,變得很小很小,「可你的迫切暴露了你的目的和心虛。」
「也讓我的直覺捕捉到了一絲不對勁,你有整整一千年的時間來準備,卻還是出了那麼多的紕漏,我猜是時間不夠了,要麼是你的,要麼是揭暄的。」
其實在揭暄告訴他熙和的真身是重明鳥時,他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隻小妖怪烏木,好像一切都是從烏木出現開始的,所有的線索就這麼串了起來。
「你真的很聰明。」熙和終於轉過身來,揭園卻驚訝地發覺他的臉色很差,不是臉色不好的那種差,而是像身體裡的血液被抽乾的那種差,蒼白極了。
「你、你的臉色——」
熙和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閃爍,但很快又恢復正常了:「被你發現了。」
「我學醫,你這明明是失血過多的表現。」揭園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