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釗將目光從鄒清許臉上移開,他的神色淺淡,看著沒有任何情緒,目光虛浮地落在半空:「梁大人與其在朝堂中沉浮,不如解甲歸田,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沈時釗說完,很快消失在人流里,鄒清許反應過來回頭看時,已經不見沈時釗的蹤影。
鄒清許知道沈時釗猜到自己原本想說的話,所以才會撂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這個男人總是聰明的過分,還有點神秘。
不像好人也不像壞人的人,最神秘。
麵館里,鄒清許點了一碗清湯麵,他吃得心不在焉,仿佛沈時釗在他對面陪著他吃飯,吃完後他立馬重新回到梁府。
晚上屋內亮起燈,梁文正坐在窗前讀書,無論發生什麼事,每逢晚上,他總要雷打不動地掌燈在窗前看一會兒書,今日也不例外。
唯一例外的是梁君宗有難的那幾天。
鄒清許為梁文正端來一碗清心敗火的綠豆羹,他漫不經心地問:「老師有沒有考慮過離開朝堂,告老還鄉,安享晚年。」
梁文正抬起頭看他,兩條皺紋橫在額間,分外顯眼,「何出此言?」
鄒清許坐下來:「與其三天兩頭擔驚受怕,在朝中也不得志,不如回鄉傳道授業解惑,一樣為國為民。」
今日和沈時釗的邂逅仿佛讓鄒清許打通了任督二脈,鄒清許知道梁文正不是黨爭的料,留在朝堂里著實要受苦,等著被揍就對了。他為人過分剛硬,一點情面都不講,傲嬌到連榮慶帝都敢惹,縱是有九條命也經不起這麼作,於是他勸梁文正不如歸去,歸去做自己最喜歡的事,教書育人,繼續為國家培養棟樑之材。
梁文正眉頭緊皺,似在沉思,他讓鄒清許把綠豆羹放在一旁,鄒清許還想再說點什麼,但梁文正似乎並不想和他深入交流,鄒清許只好出去後單獨將梁君宗叫到一旁,「皇上現在在氣頭上,說話做事難免偏激,我們得想辦法讓皇上想起老師的好。」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指望梁文正不如折騰自己,鄒清許思來想去,他們要多做幾手準備。
梁君宗憂心忡忡:「現在只要是為父親求情的人皇上一律不見,上書的奏摺一律不看,我不敢過於央求那些清流為父親說話,如果皇上遷怒於他們,得不償失。」
牆上被燭燈映出兩道殘影,鄒清許繼續說:「等皇上稍微冷靜,我們打打感情牌,老師畢竟曾經教過皇上,他雖然性情過於剛直,不會變通,油鹽不進,但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徐,他是諍臣,也是賢臣和功臣,皇上總有一天會明白,像老師這樣的人不會誹謗他昏庸,只希望他更加勤勉,知人善任。」
梁君宗點了點頭,他為鄒清許倒茶,一邊倒茶一邊說:「這幾件事我現在正在做,但收效甚微,可能皇上現在還聽不進去。」
鄒清許奔波一路,此刻忽然感到口渴,一口氣喝了半碗茶水,「我們得學會利用民間的言路逼皇上儘快想明白這件事,老師的桃李門生遍布天下,我想這不是難事。」
窗外吹來一陣涼風,梁君宗換了一種坐姿,身子朝前探了探:「你的意思是?」
鄒清許可太懂社會輿論對事件推波助瀾的作用,尤其是在信息飛速傳播的,輿論簡直是一把可以殺人的利刃,他想他們同樣可以利用言論縱橫捭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