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聲音回想耳畔,溫柔至極,如春日攜香的薰風,卻激得陸景淵瞬間熱淚盈眶。
謝樽走在前面,見陸景淵半天沒跟上來,回頭看去,只見他垂頭站在下方,抓著樹幹的手微微泛白。
「怎麼了?」
陸景淵回過神來,抓著樹木攀登,跟了上去。
往事不可追,那已經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謝樽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剛才陸景淵的異樣似是幻影,眨眼便已經消失不見。
「如何?」謝樽問道。
「是螢火吧。」
「對!夏日螢火正盛,那邊有一片山谷,有漫山遍野的螢火,似星河倒垂流入人間……」
穿過一道隘口,兩側的石壁被衣衫拂過時暈散開瑩瑩光暈,如夢似幻。
兩人踏入山谷時,遠處的螢火淺淡,如光下的塵土一般上下浮動,而所行之處,螢蟲騰空而起,四散而去,如流光傾瀉,耀如星河。
謝樽帶著陸景淵找了個視野好的地方坐下,這裡的螢火蟲並不怕人,一陣騷亂過後便平靜了下來,悄然落在了兩人的衣衫鬢角。
「我前些天出去買的,吃吧。」
謝樽從衣襟中掏出一個紙包,一看這紙包,陸景淵就知道定然又是什麼甜口的糕點。
"……"這個誤會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解開。
「再過些日子便要入秋,局勢日漸平穩,入了秋,我便送你去岳陽。」謝樽看著陸景淵,忍不住又多叮囑幾句。
「你日後孤身在外可要學的強硬些……」
其實謝樽遊歷時雖然喜歡逞些俠義,偶爾鋤強扶弱,但到底身份敏感,向來不喜歡沾惹上些複雜是非,只願聲名若浮雲,風起即散。
這次救下陸景淵已屬例外,若非玉印塔中那一卦,謝樽也許未必會出手相助。
而也因為那紙卦文,謝樽看陸景淵時,並不會完全將其看做一個小輩,時常會不自覺地帶上些對君主的評估審視。
幾月相處下來,陸景淵性格溫和沉靜,自幼錦衣玉食長大,身形卻略顯孱弱,最是惹人憐愛,謝樽也有幾分上了心。
作為一個小輩,陸景淵這樣自然討人喜愛,就像婉婉一樣。但若是作為一個流亡在外,還被卦文批上那樣文字的太子,陸景淵這番做派也許算不上好事。
陸景淵看見謝樽說著說著便沉默下去,眼中的光彩明明滅滅,手中的劍也出鞘又入鞘,來來往往驚得周圍的螢火蟲時起時落,不知在想些什麼。
「嗯。」陸景淵並未詢問,最終只是一聲極輕的回應,轉眼化在風中。
歲月匆匆,轉眼階前梧葉已秋聲,夏日裡的那場驚變恍如昨日。長安滿城白縞撤下,南郊的新柳客棧依舊車水馬龍,無人注意到一輛其貌不揚的馬車從此經過。
……
昭文二十一年夏,坊間流傳,權臣范守陽謀反,齊王陸擎洲揮師南下勤君,文帝薨,與皇后程氏同葬皇陵,齊王即位,改年號武定,史稱昭文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