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是誰與殿下說的?」謝樽收回視線,直言道。
陸景淵沉默了片刻,但話語間卻也並未隱瞞:「姨母年幼時曾獨自遠赴鶴歸山求學,徐先生時常會為姨母捎信,那信在學堂之中看過便會燒毀,從不入棲梧宮。」
果然,謝樽在心底暗道一句。
鶴歸山是徐行之的隱居之所,沒想到程雲錦居然連徐行之都能搭上。
誰能想到程雲錦與皇后是親姐妹,與陸景淵接觸居然不用棲梧宮的路徑……
這麼多年過去,想到程雲錦其人,謝樽還是會覺得渾身發涼,這個人太過敏銳聰慧,似乎只需一眼便能將旁人看穿。
「那殿下打算怎麼做?」謝樽定了定神,開口問道。
現在顯然也不是糾結程雲錦的時候,雖然覺得陸景淵此時提起這事,恐怕會與之前的話題有所勾連,但即使做好了準備,謝樽仍然是被嚇了一跳。
「天下幾經輪轉,若所求僅是太平二字,能者居之又有何妨,他們若是有平天下的能耐,自然又坐天下的資格。」
有了陸景淵之前的鋪墊,謝樽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瞳孔緊縮,被震在了原地。
「哥哥問我打算怎麼做……」
「過去有很多人問過我這個問題,但我卻從未認真回答過,或許是因為我知道我給出的答案,並非人人都能接受。」
陸景淵十分冷靜,緩緩說著能將旁人震驚得徹夜難眠的話,他眼中映著萬家燈火,聲音稚嫩卻擲地有聲:
「無論世事如何變幻,我所求亦不過山河永固,長樂未央而已,所掌權柄只為天下,不為其他。」
「旁人如何與我無關,但我只覺天下本為天下人之天下,而非一家一姓之天下。」
「所謂為而不爭,便當是如此吧。」
看著眼前尚不及腰的陸景淵,謝樽感覺到自己胸腔中的那顆心臟正在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動著,清涼的夜風從遠處捲來,他平復著自己掀起滔天巨浪的內心。
他深吸一口氣,蹲下對上了那雙已然堅定的眼眸。
「若這是殿下所求,我亦會用盡全力成為殿下手中刀鋒。」
或許是因為幼時在府中艱難掙扎,縱然後來也是榮華加身,謝樽對所謂權勢富貴卻也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和堅持。
榮華起落不值一提,並非是什麼值得費神的事情。為了那種東西將一切攪得不得安寧,實在不是一樁划算的買賣。
陸景淵恐怕也是一樣,權力所造的冰冷蜃影不過金玉其外,內里淺薄得令人發笑,在這座城池之中,他似乎一無所有。
他沒有陸景淵那樣高遠的志向,能以蒼生為己任,但卻有著相似的情致。況且他亦為心懷天下之人而折服,即使他始終無法純粹地為此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