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衍……陸景淵在心底輕哂了一聲,手下的書角終於不堪蹂躪徹底報廢了。
忽然, 一聲幾不可聞的「嘎吱」聲驟然傳入耳中,陸景淵眸光一暗,眼中的脆弱瞬間被凌厲取代,他面上不動聲色,手卻已經悄然摸上了藏在桌案下的飛刀。
下一刻,風雪如浪捲入,他抬眼向窗邊看去,霎那間眼中萬物失色。
陸景淵看見謝樽一身雪白狐裘好似瓊枝綴玉,如沙的白雪穿過窗欞又自那人身側流過,最終撫過他的眉間,留下了一片如霧的雪痕。
「怎麼了?這還沒一年便不認識我了。」謝樽輕輕合上窗戶,走近看著陸景淵怔愣的樣子笑道。
因為屋內燃著炭火,不過這片刻的功夫,吹入屋中的風雪便已經消失殆盡,但當謝樽靠近時,陸景淵還是瞬間便感受到他身上徹骨的寒意。
那寒氣仍帶著山林間的冷香,好似穿過凍土荒原的烈烈寒風。
滿室春暖,陸景淵看見謝樽臉頰被凍得通紅,一身霧白的冰雪被暖意消融,變得晶瑩剔透,如星隱耀。
陸景淵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震驚,雀躍,憤怒,心疼,他微微啟唇,卻幾近失聲。
謝樽並不知曉陸景淵心中翻騰的情緒,見對方半天也沒個動靜,他只好輕嘆一聲,俯身在陸景淵眉間落下一個冰冷輕柔的吻。
「我回來了。」
下一刻,他腰間一緊,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風雪夜裡天地皆暗,星月無光,山川無痕,只有盡頭處有一盞暖黃的燈光撐起了整個黑夜。
「還冷嗎?」陸景淵靠在榻上擁住謝樽冰冷的身體,盡職盡責地充當著暖身的肉墊。
「冷。」謝樽小口嘬飲著滾燙的薑湯,半點不逞強,「而且全身疼。」
謝樽在青崖谷里只待了一個時辰便出來了,原本那時就要折返回去,但眼見風雪小了幾分,又想著之後恐怕沒那麼好的機會了,便當機立斷就往長安來了。
因此從他出發開始,三個時辰里有兩個時辰都在受風挨凍,讓他有一種重溫當年流放生涯的錯覺。
陸景淵又把他抱緊了些,眉間皺出一道摺痕,「何必急於一時……」
這麼大的雪,換個人便九成九要凍斃於風雪之中,不必如此的,如此重逢他縱然欣喜,心底卻像堵著什麼一樣一片酸脹。
「哎,我這般趕著回來你都能生一肚子悶氣,要是再晚些可怎麼是好。」謝樽把薑湯放到一邊,整個人都縮回了被窩裡。
陸景淵微微抿唇,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明知我在氣些什麼。」
「呃……」謝樽心裡七上八下地思考著該怎麼開口,說實話他還真不知道具體為什麼,他只是看出了陸景淵在生氣而已。
他的沉默顯然已經給了陸景淵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