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淵常說他憂思過重,但是身在其位, 謝樽一刻也不敢休息。
日升月沉,四季流轉, 百日如一。
之後的三年裡, 謝樽再也沒有回過長安,他日復一日地佇立於城牆之上,遙望紅日起起落落, 又仰臥於高丘之側,覽星河流淌不息, 關外的烈風越過山川被他攏於袖中,又不知吹向了何方。
沉玉踏上老舊的城牆,看見那道身影一如既往地倚靠在牆邊眺望遠方,眼中的驚艷一閃而過。
三年過去,他看著謝樽徹底褪去最後一絲青澀,如同一壇美酒在歲月蘊養之下,終於化作了最為醇美的模樣。
自一年前開始,他便再也看不清謝樽情緒與想法了,對方好像與從前沒什麼不同,卻又好像套上了無數層格外真實的假面,將一切窺視的目光隔絕在外。
沉玉垂下眸子不再細想,上前喚道:「侯爺,長安的來信。」
磚牆銳利的邊緣又被風沙磨頓了幾分,謝樽拂落粘在袖邊的黃土,接過了沉玉遞來的信。
「他們終於開始懷疑我了。」謝樽輕笑一聲,將信箋折起塞了回去。
三年來他威望日盛,整個武威上下唯他馬首是瞻,到了今天,陸擎洲終於發現,武威的壯大不止節制了安西,也威脅了長安。
這樣的壯大也足以引來帝王的猜忌,陸擎洲很快便會試探他的忠心,然後開始意圖分割武威的權利。
而且……趙澤風那邊好像查到了什麼有關他和陸景淵的事。
也就是說,他背叛陸擎洲和趙家的事,距離徹底暴露已經不遠了。
「用不了兩個月,調令便會到來,正巧,回去看看陛下耗費巨資修建起的玉京行宮,究竟是怎樣的瑤台仙境。」
那玉京行宮於武定四年天下大澇時停止過一段時間,但沒過多久便再次動工,如今四年過去,這個耗費了無數人力物力的行宮終於建成。
說起來,去年這座行宮進入最後階段的時候,陸擎洲還下令消減了各方軍費供養行宮,就連玄焰軍都被狠狠削了一筆,別說是其他地方。
那段時間,趙磬跪在中正殿外鬧得腥風血雨,最後卻也還是沒能讓陸擎洲回心轉意。
糟糕的遠不止於此。
陸擎洲和趙磬生了嫌隙,無數宵小鼠輩就如同蚊蠅看見了腐爛的果實一樣一擁而上,他們眼紅趙磬的權勢,而在他們眼中,這是取而代之的最好機會。
趙磬被人彈劾把持朝政,擁兵自重,連帶著趙澤風也受了牽連,一時間長安風聲鶴唳。
雖然這場鬧劇最後被陸擎洲一力壓下,趙磬和趙澤風手中的權柄也並未少了一絲一毫,但很多人仍然從中嗅到了變數,所有人都知道,有什麼已經悄然發生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