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雲峰聲音清潤, 語調平和,與大多北境人有所不同:「我族於三年前起遵王命改制, 至今禮俗方興, 有所欠缺也是常事,還請侯爺海涵。」
看著呼延雲峰的形貌舉止, 謝樽仿佛看見了長安城中倚樓談笑的世家少年,他饒有興味地打量著他, 半晌道:「放心吧, 明日我不會出城的,你們也用不著盯著我。」
謝樽身為外族,理所當然地被排斥在了祭典之外。
呼延雲峰此行就是專程奉命來告知他, 讓他管束好自己和手下,明日千萬別出門到處亂晃。哦, 順便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他別因為這件事心存芥蒂。
這種事謝樽說不上什麼介意不介意,入鄉隨俗,人家不要他去,他倒是樂得清閒,只是完顏晝兩三日來一直未曾正式召見過使團,自始至終也沒給過個說法,導致他們一眾人在這上京城裡無所事事,都快長毛了,也是時候該催催了。
「另外,你回稟時順便告知王上,若是北境無需我等協助,我等也不必在此虛置三年。」
「是。」
催一催當然還是有用的,呼延雲峰迴去後沒多久,完顏晝便又派了人來,說待到祭典結束後便會立即召見使團,還請謝樽稍安勿躁。
於是謝樽便又在府中躺了幾日,直到三天後,完顏晝設宴接見來使的詔書終於送進了府。
由於那種打嘴仗爭利益的階段早已結束,這次接見變成了純粹簡單的宴席,宴席上完顏晝表現得張弛有度,讓許多人對他有了改觀。
然而宴席上表現得平易近人,並不代表完顏晝便是那種好說話的人。畢竟完顏晝也怕謝樽悄悄給他使點什麼絆子。
他們一邊想教又怕教的太多,一邊想學又怕被盜機密,竟在互相猜忌之中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於是在那之後,謝樽又連著與完顏晝商議了數日,才終於讓他帶來的那些醫者工匠四散到了各個行業,開始從事起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謝樽每日都會去巡視助教,偶爾也跟著從前的老師學上一些東西,少年時對機巧的喜愛早已失落於時間的荒原,但當雙手觸及木料與鋼鐵時,他仍能在其中尋到安寧。
林葉漸落,溪水日薄,湛藍的天在某一日被陰雲遮掩,大雪席捲而過,不過兩日便已將平原與山林覆蓋。
病身最覺風露早,在這場雪到來的前兩日,謝樽便已經喝上了柳清塵新制的藥。
「沒有阿勒泰冷。」謝樽小口嘬飲著漆黑的藥液,臉都皺成了一團,活像在上刑。
「那是因為這兩年北境暖冬。」柳清塵緊緊盯著藥碗,確保謝樽不會趁他不注意又偷偷把藥澆到哪去。
「為什麼比上次還苦,你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我改了方子,這邊是塊寶地,有不少好藥於你有益……你廢話怎麼那麼多,趕快喝完了我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