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仍是伸手,還想在說些什麼,然而下一秒她便看見自己的手臂被刀光斬斷,落在了大片血窪之中。
「我以為你多少會勸阻幾句。」完顏晝俯視著下方的慘劇淡淡道,「畢竟他們也算是你的同胞。」
「北境的虎狼,本就需用血肉飼養。」剛剛踏上城樓的陸景凌如此應道,他衣角和鞋底都沾著大片血跡,不知剛從哪裡回來。
十六部的勇士向來以嗜血的野蠻作為武器,以此所向披靡,完顏晝就算再如何移風易俗也不過數年而已,還遠遠無法與這種持續千百年的風俗對抗,況且他不能,也不想作出改變,這是北境最大的武器,自然也是他最大的武器。
而且這也算不上稀奇,中原王朝戰爭時的傾軋亂象也沒比這好到哪去,一樣的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陸景凌早已看慣。
「說的是。」完顏晝換過衣物又洗漱過一番,此時身上還帶著些許皂角的香氣,「方才接到消息,趙澤風已然趕到太原,本王倒想看看,這位大名鼎鼎的武安侯究竟有幾分本事。」
與雁門不同,此時的太原齊王府一片寂靜,這座荒廢已久的巨大府邸枯草侵院,鏽蝕門樓,早已許久無人造訪,再無一絲人跡。
趙澤風身披銀甲,沉默著穿過庭院迴廊,直到一座巨大的校場現於眼前。
他抬眼望去,這座校場與十年前並無不同,少年時踩過的四周的木樁也仍在佇立,只是高台之上那面隨風漫捲的火紅王旗已然褪色。
趙澤風輕輕撫過那日漸腐朽的木樁,終於無比清晰地感知到時光早已如逝水般一去不復返,這裡始終是他的心之歸處,只是舉目望去,從前在此處共沐山風的諸多親朋……竟無一留下。
太原昏黃的沙土,綿延的群山,幾乎將所有人阻隔在外,這裡只是遠方,而少有人視之為歸宿。
「他們仍會應招,這是皇命君令,君臣有別,他們不得違抗,可他們心中又還會有幾分愛戴?」趙澤風低笑一聲,像少年時那樣盤腿坐在高台之上。
「侯爺……」趙停林喉頭微哽,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趙家人似乎都不善言辭,也很少傷春悲秋,「弟兄們即使心中有怨,也不會不認侯爺的。」
「是我對不起他們,他們怨也好恨也罷,都是應當。」
十三年,自齊王和趙家相繼離開,幽冀舊日的風光便徹底消失無蹤,玄焰軍的規模一削再削,結構一變再變,那些帶不走的士兵,就像遲暮的老狗一般被遺忘被拋棄,獨自在暮色中消亡。
玄焰軍尚且如此,更別說原先跟在齊王和趙家身後的幽冀駐軍了。他們追隨於他,出生入死,戰功赫赫,卻在最後卻鳥盡弓藏,兔死狐悲。
亂花迷人了的又豈只有陸擎洲的眼,當時陸擎洲下令消減軍費時,趙澤風曾在朝堂上質問陸擎洲可還記得邊關的風雪,可還記得冀州的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