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雲錦看著他,終於清晰地意識到那個少年流離的太子已經徹底長成,脫離了她的掌控,或許早已如此,只是他向來深諳藏鋒隱智之道,幾乎無人可以看穿。
「好,好。」程雲錦靠回椅背上,低垂的睫羽遮住了眸光,「北境沒能殺了他,陸印也殺不了他,我也無力再管,但你已登基為帝,子嗣……」
「太后。」只這帶著警告的一句,便瞬間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得很遠很遠。
「……」
「信件已毀,我拿不出來,想必你也不缺那幾封。」程雲錦按了按抽痛的額角,心頭似有千斤重,「說些別的吧。」
「完顏晝已然南渡,你卻要把蕭雲樓派去冀州……」
「姨母困居深宮卻依然手眼通天。」陸景淵輕輕撣去衣角的碎瓷片,起身道,「永寧宮已然收拾出來了,姨母這幾日便搬過去吧,」
「永寧宮榮華依舊,只是如今宮中冷清,姨母還是不要四處走動為好。」
說罷,陸景淵便踏著滿地碎瓷離開,只留程雲錦一人獨坐。冷風倒灌而入,閣中燭火搖亂,程雲錦低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夜之後,棲梧宮很快便被搬了個乾淨,不論程雲嵐還是程雲錦,在這裡留下的痕跡都化作了一個模糊的輪廓。陸景淵並未虧待程雲錦,自她搬入永寧宮後便僕從無數,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只是她依舊和先前一樣無法邁出宮門一步。
宮中的變動不過漣漪而已,少有人在意。但前朝的黃金台卻幾乎匯聚了天下人的目光,皇榜張貼全境後,工匠亦晝夜趕工,不過半月便在渭水畔築起一座高台。
「王大人……」沈慶庭與王錦玉共乘,垂著頭低聲問道,「當真要我主你輔嗎?我怕我難當重任啊。」
「自然,先前我已與大人講過個中利害,大人如尋常交遊便好。」王錦玉抬頭看他,語氣里滿是無奈,這個沈慶庭性子實在太過溫吞,連他也偶爾會有幾分著急上火。
王錦玉從前便隱隱聽過沈慶庭這個人,此人官運坎坷,囁喏無能,明明當年是謝淳所薦,卻始終上不了台面,只能不溫不火地在朝中擔個閒職。他本來不信來著,覺得既然是陸景淵點的人,或許會有些旁人未曾察覺的特別之處,但這半月下來卻發現沈慶庭還真就如傳聞中所言平平無奇。
不過此人風評倒算還不錯,雖然他覺得其中多有嘲諷,眾人都說這位沈大人溫厚愚鈍,任誰上門求助他都散財相助,從不論真假,於是混跡官場二十五年,最後權錢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