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明里暗裡地匯聚在烏蘭圖雅身上,誰都知道雖然北境明面上東西平等,但自二十部由烏蘭圖雅掌權後就已經把十六部撇到了一邊,顯然是以共主自居,沒打算和完顏晝平起平坐。不過如今勢比人強,烏蘭圖雅顯然是很難再這樣強硬下去了。
只余北風呼嘯聲的大帳中,烏蘭圖雅始終垂眸敲著扶手沒有說話,眾人都看得出她情緒不佳。不過此事對兩邊來說都是利大於弊,兩位首領權力擴大,需要付出的不過是共享統率之權罷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朕若是不同意,便是分裂北境置大局於不顧,這究竟是建議……還是脅迫呢?」
「陛下言重,怎會是脅迫呢?」
「不重要,朕同意了,北境三十六部親如一家,本應如此。」烏蘭圖雅唇角掛起笑容,重新舉起酒杯看向完顏晝,緊皺的眉眼也漸漸散開,仿佛先前的不快只是幻覺而已,「呼延家倒也算出了個文才,恭喜。」
「陛下襟懷坦蕩,本王佩服。」完顏晝舉杯令身後的酒侍添酒,隨後向四周遙遙舉杯,「干!」
天才放晴了一日不到,天空便又被濃雲壓得極低,漫天雷雲嗚咽,細雪飄落不過頃刻而已。
高地的石壘之上。陸景淵迎風而立,靜靜凝望著這片起伏和緩的大草原,看見不遠處有一條漆黑的壕溝綿延百里,如同大地的瘡疤。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實在太緊,虞朝用盡全力方才挖了一條攔截騎兵的壕溝,又在其後築壘百里作為防禦,這已然是時限內最好的結果,之後……這裡將冷草染血,白骨曝野。
已有斥候來報,一日之內北境變化萬千,完顏晝稱帝,營地分散,三十萬軍隊再編,北境時常變化的動作讓陸景淵得到的情報再次成為了一疊廢紙。
不過再怎麼變動也一樣,烏蘭圖雅和完顏晝一正一奇分工明確,他要做的只是頂住烏蘭圖雅的碾壓和完顏晝的奇襲,然後等待他自己的奇兵而已。
「完顏晝最喜歡雪中急行,定會等一場大雪。」謝樽枕在陸景淵腿上,指尖把玩著一縷低垂的長髮,眸光沉沉,「至於烏蘭圖雅……她在戰場上的心思我並不清楚,畢竟還從未見過,再等等吧。」
「到現在我與她應當交了七八次手吧,也算摸清了些虛實。她不講方寸間的戰術,只著眼於天下戰勢,嗯……該怎麼說呢?她有足夠的耐心,應當是更喜歡穩操勝券,寸寸碾壓的感覺吧。」一封印著海棠的信箋如此說道。
暗淡的天穹之下,陸景淵仰頭看去,只見濃雲密如錦織,密雪紛紛揚揚墜落滿身,他抬手碾過冷石上的薄雪,掌心被刺得冰涼。
大雪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