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淵將槊橫在馬上,然後輕輕轉動著盔甲下的手臂,緩解著麻痹與鈍痛皮肉,他抬頭望向天空,一輪白日眩目,似乎能將靈魂扯上雲端,再無所依。
此時距離日落只剩下一兩個時辰了,十萬對二十四萬,這場戰爭只會越來越艱難。北境人生於馬背,遊獵為生,在戰場上幾乎不需要如何費力指揮,便能憑藉著幾十年風霜淬鍊出的嗅覺和蠻力所向披靡,讓虞朝難有招架之力。
「陛下,來了!」薛寒握著將旗吹響號角,所有人都全身緊繃,準備好應對衝擊。
但仆散元殊卻並未直接殺了上來,他身邊的親兵將周圍那些彷徨不敢進的步兵通通疏散開來,將陸景淵圍在了中央。
「去去去,都讓開,一群廢物還不如滾回家喝奶。」仆散元殊握著雙錘上前,餘光瞥了他們一眼,其中滿是恨鐵不成鋼的不忿,二十部淨是些膽小怕事的廢物,當真讓人看不起。
仆散元殊一夾馬肚上前,皺眉看著前面被團團圍住的戰旗,發現自己連陸景淵的頭髮絲都看不見:「喂,那個什麼陸景淵,出來打一架,別在裡頭當縮頭烏龜讓人看笑話。」
一陣腥風吹過,高坡寂靜無聲,發現話放了出去卻並沒人理他,仆散元殊的臉色瞬間黑了下去,他在心裡默念著自家哥哥的教導,強行將湧上心頭的火氣給壓了下去。
「我名仆散元殊,乃是十六部第……第三勇士!我十六部向來尊重勇士,光明正大的決鬥更是我們仆散家的習俗,若你出來與我打一場,不論輸贏,你的這些手下扈從都能保下一條命,怎麼樣?還是你也和某些人一樣,覺得臣民的性命一文不值?」
「當時太原城前,陸擎洲最後選擇孤身應戰,雖然被我哥砸了個稀巴爛,卻也保住了太原的數十萬條人命。」
「我是覺得爭鬥歸爭鬥,倒也沒必要搞得血流成河,沒意思,所以……你怎麼說?」
隊伍向兩側分開一條長道,陸景淵策馬而出,淡淡那看向這個十六七歲的風發少年:「這並非部族衝突,朕似乎也還未到山窮水盡之境。」
當時太原城前,陸擎洲一開始並未應下仆散元殊的戰書,一直血戰到死傷無數,彈盡糧絕之時,才作出最後的妥協,那時玄焰軍已然傷亡殆盡,守軍也所剩無幾,最終那場決鬥保下的只有滿城百姓的性,駐守幽冀多年的戰士幾乎無一得歸。
陸景淵翻身下馬,從馬上卸下了那對長短不一的雙刀,他凝血的漆黑衣角沉沉垂下,在風中幾乎一動不動:「但朕同意了。」
「陛下?」薛寒跟在後面,聞言差點把手裡的將旗給一把扔了出去,不是他不相信陸景淵,但……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仆散元殊究竟幾斤幾兩根本無人得知,若是不小心出了事,偌大虞朝半壁江山盡失,就只能去指望那位被扔到西南六郡的懿王了!但他根本阻止不了,只能給身後眾人悄悄示意,要是一有不對立刻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