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負只在須臾之間,或許烏蘭圖雅自始至終就沒想過能夠真正攔住謝樽,只是始終如田忌賽馬那般用劣馬拖住他的腳步,讓他即使有通天之能也無法力挽天傾。
當鮮血濺上烏蘭圖雅的臉頰時,謝樽只聽見了一聲嘆息和一句模糊不清的話語:
「若你還想記得……他們也很愛你。」
謝樽手下絲毫未頓,毫不猶豫地斬下了烏蘭圖雅的頭顱,任由滾燙的鮮血濺滿臉頰,再次燒入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內心。
舊時明月幾番照我,從不敢忘,可那月光中從來沒有他們的身影。
當謝樽提著烏蘭圖雅的頭顱站上營地最高處的瞭望塔頂時,群星已飛馳而過,天邊一輪大日照常升起,那永恆的日光萬年如一,隨著時間的輪轉再次撕開了暗夜的幕布,也將這片人間煉獄示於人前。
黃雲如曛,孤鴻號野,只見這茫茫天地為爐,烈火之後只餘下了滿地殘渣。數隻徘徊已久的烏鴉落在焦肉之上大快朵頤,又偶爾因身側傳來的衝殺聲振翼而起,發出數聲啼鳴。
謝樽握緊劍柄將瞭望塔上插著的將旗斬落,白金狼旗倒下染上大片污泥與黑血。
他順勢舉起烏蘭圖雅的頭顱,心臟的鼓譟,耳邊的呼喊好似隔著重重水膜模糊不清,連他自己的聲音亦是如此:「烏蘭圖雅已死,通通住手!」
四方軍此時已經所剩無幾,被逼到營地的木柵下垂死掙扎,聽到這幾乎貫穿荒原的一聲,恍惚了許久才放下手中的武器。
與此同時,南方突然傳來了開戰的鼓角聲,數面赤紅大旗隨之舉起,在晨風與天光中烈烈作響。
將旗被斬,大軍壓境,群龍無首的北境人幾乎瞬間開始向北潰逃,可北方大地被黃河圍繞,今日或是明日,他們總會再次直面刀鋒。
「是楚將軍!」傅青喜極而泣,匆忙迎上了幾乎脫力的謝樽,目光在觸及對方微微顫抖的右手時,揚起的眉眼瞬間又耷拉下去,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侯爺,你的手……」
謝樽的右手傷得不輕,猩紅的血液如涓涓細流般向下匯聚,順著低垂的劍身緩緩流淌,又自劍尖滴落在地。
「沒事。」那傷並非出自外力,只是戰鬥太久震傷了經脈罷了,如今局勢尚未明了,沒空管這種不輕不重的傷。
謝樽抬頭看向西南方尚是蒼青色的天幕,那邊明月未沉,仍有霜色照林。
已經這個時辰了,為什麼陸景淵那邊還沒有動靜?
隨著天色漸明,謝樽心中不好的預感愈演愈烈,他再也顧不得那麼多,立刻下令四處尋找戰馬,準備動身前去尋找,但還沒等他找到一匹還能跑動的戰馬,遠處的坡林間就有一隻巨大的火鳳沖霄而起,瞬間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