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樽在他並不知曉的時刻找到了,而他歷遍千山萬水,在血雨中了悟,終於以滔天的仇恨拼湊出了這個尋覓一生的理由。
「你瘋了!」完顏晝見趙澤風面對他的彎刀又不躲避,被迫轉向擋住旗杆,被飛濺的木塊劃傷了額頭,一連串鮮血瞬間沿著眉骨滑落。
趙澤風依舊沒有任何回應,只依舊舞著手中的那柄「槍」。
這世間似乎沒有任何事物能令他心生波動,或者說,他的內心早已被滔天怒海填滿,旁人的一言一語在落其中皆已微不足道。
戰局逆轉只在瞬間,完顏晝有所顧忌,就定然拼不過已經徹底不要命了的趙澤風。
折斷的尖利旗杆在某一刻刺穿了完顏晝的胸膛,而與之相應,一柄銀白的彎刀也瞬間穿透了趙澤風的腰腹,只在背後露出了一點如星的刀尖。
天地寂靜,萬物如流,唯有天邊一輪紅日昭昭,趙澤風緩緩放開手,目光逐漸渙散下去。
日出東方,他的家鄉此時此刻,是否感受到了這一抹冬日的暖陽?
當謝樽剛剛翻過高坡時,看到的就是這以命換命的一幕,即使趙澤風早已被摧折的不成人形,他也仍是立刻將人認了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走過去的,只知道回過神來時,他已經顫抖著將柳清塵留給他保命的藥丸塞入了趙澤風口中。可是沒有用,血液從這副形容枯槁的軀體中不斷湧出,迅速帶走了本就不多的生機。
趙澤風雙眸暗淡,喘著粗氣靠在謝樽臂彎,整個人枯瘦得像墳墓中爬出的屍骨,皴裂凹陷的臉頰也早已看不出昔日的風貌:「鳴珂……鳴……珂。」
「我一定會保護好她,我發誓。」謝樽無措地捂著他破了洞的腰腹,顫聲道,「崇光,別睡,求你。」
「雖……關山難愈,但我也算是守住了,趙家的門楣……」趙澤風似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是自顧自地說著些屬於自己的話。
或許是藥起了些作用,趙澤風的目光漸漸聚集了些許,他看著謝樽同樣被戰火和鮮血浸染的臉,半晌緩緩道:「我好像……認識你。」
「對不起……」
傷口猛地泵出幾股熱流,趙澤風的聲音又輕了下去,最後之剩下一句聽不清的絮語:「幫我……告訴他,我從不後悔,所有……所有事……」
「都是……」
「崇光?」謝樽愣愣撫著他的臉頰,淚水無意識地砸入血中然後消失不見。
過去的裂隙無法填補,他自始至終無法說出原諒二字,可此時此刻,這胸中翻湧的巨大痛苦亦無法作偽。
不知從哪吹來的風撫過謝樽的臉頰,喚回了他一絲微弱意識,他微微抬頭,目之所及卻餘下一片黑白,他明明聽到外面有人在呼喚他,可卻無法做出一絲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