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好轉,不,在他……離開之前,你和柳清塵都必須留在長安,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竭盡全力,一刻都不能離開。」
崔墨聲音沙啞,一點點斬斷著他的念想:「無用之功,他是已然沉疴難愈,藥石無醫,即使身邊名醫如雲也於事無補。」
「況且……即使這一切仍可轉圜,他仍有心病難醫。」
「是嗎?可我從不信這世間看似篤定的一切。」一道蘊滿沙啞倦意的聲音驟然自門邊響起,頓時讓眾人心中心中咯噔一聲,起了滿背的冷汗。
他們不約而同地循著聲音看去,只見謝樽裹著白狐裘靜立門前,一頭烏髮披肩,臉上還染著一層剛剛睡醒的醉人紅暈。
「若我戰死沙場,乃是求仁得仁,絕無所怨。」
「可如今我經年曆雪,終盡歸途,就絕對不會死在那個春花爛漫的太平年。」
紅塵汲汲三千客,青山迢迢幾人歸,時至今日,三十年茫茫大夜將曉,他有幸見之,便定要閱盡世間繁華,為死者活,生者生。
謝樽的目光從陸景淵身上移開,落在崔墨滿是褶皺的面容上,輕聲笑到:「崔爺爺,數年不見,又惹您擔憂了。」
第181章
這些年來謝樽時常四方轉徙, 居無定所,已經許久沒再回過青崖谷,即使百忙之中受人所託偶爾回去看上一眼, 也不過是只呆上兩三個時辰的蜻蜓點水而已。
「這些年我漂泊在外不得相伴,如今又臥病在床不得相迎……雖說早想賠罪, 只是今日恐怕不行了,待到日後閒了下來,定會親自登門。」
謝樽看向崔墨和田夢的目光中滿是溫柔, 可今日和往常一樣, 他仍然沒有太多時間可以留給他們, 他有太多要做的事,僅有的些許時間也全然給了另一個人。
「諸位終日奔忙,今夜難得安寧還是早些休息吧。」謝樽眉宇間滿是抹不去的倦色,他目光掃過眾人, 最後落在了陸景淵身上,輕聲喚道, 「陛下。」
陸景淵定定看著他一言不發, 那雙退盡怒火的眼眸中染著破碎的光,只餘下了大片的茫然與哀傷, 就像一隻被曾經被遺棄過的小狗,又再次在曙光之中看見了相同的結局。
這世間萬事, 往往天不遂人願。
謝樽心頭髮酸, 想要上前親親他的眉眼,告訴他不要因為必然悲傷的結局而終日惶惶,錯過他們本該擁有的……短暫卻美好的時光, 可惜這裡又是長輩又是小輩,還有不少豎著耳朵好奇的侍從, 再怎麼說還是要顧及一二的。
「陛下,你我君臣許久未見,明日便又要各奔東西。」謝樽看著他,眼中好像落入了星光,「今夜不如促膝長談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