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歌妮也上了年纪,她跟沈添青的生父确实差了点岁数,但是这并不影响圈子里的人觉得他们感情好。
总是相携而出,沈添青印象里父亲从小到大都很关心母亲,也尊重她的爱好,也不会干涉孩子的决定。
你是这么看我和你沈叔叔的?
陈歌妮的声音都颤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长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一切,有多少是家庭带给你的?
谭檀:你总是对沈添青更好,因为她姓沈,是沈叔叔的女儿,是沈清昌和沈清朗的亲生妹妹!
谭檀站起来,看着沈添青和陈歌妮,嫉妒在她心里成了翻天的波澜。
沈添青那张脸依旧年轻,自己却已经日渐衰败,她的声音都尖利起来:那我呢?我永远是外人,沈叔叔看到我就会想到你的那该死的前夫,我那个杀人犯父亲!
你知不知道我转学到s市上学有多难过,大家都欺负我!
凭什么沈添青出身就那么好,她可以上最贵的兴趣班,可以背最好看的书包,可以上最好的班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添青要演戏,全家给她投资一个剧组。她要做导演,你们又送她留学,那我呢?我上大学的专业都是你填的,妈,你从来没问过我想不想学这个专业!
大学对沈添青来说都很遥远了,她没想到谭檀都这个岁数了依旧还翻不了篇。
专业?我那时候只是给你建议,我没有再三征求你的意见吗?
是,你说我的女儿一定会成为很优秀的人!这一行也给你脸上增光,难道不是吗?
沈添青坐在位置上静静地听,她以为自己会愤怒,却发现没有。
谭檀的恶意像刀子,割着陈歌妮的皮肉,这分明是她掉下来的肉。
但沈添青被这种绵针般的恶从小扎到大,已经习惯了。
你说我爱管你,我管得到你吗?十几岁到处谈恋爱,又把人伤得一塌糊涂,人家的母亲都找上门来。
陈歌妮的声音颤着:后来有一意孤行地结婚,生孩子,怎么叫你都不回来。
陈歌妮指着谭檀,眼泪掉下来,整个人都颤着。沈添青站起来给她递纸,被陈歌妮抓住了手:甜囡,你刚说的话什么意思?她要让你喜欢时絮?
沈添青突然不说了,她觉得很没意思。
因为谭檀觉得谁都对不起她。
是,我就是故意的,但是沈添青自己心里没鬼吗?
谭檀嘲讽地看着沈添青:总爱盯着时絮看。
沈添青不可置否:我心里有鬼,怎么了?
我该谢谢姐姐你,让我知道时絮对我来说多重要。
谭檀:你现在很得意吗?她现在陪在你身边?
谭檀盯着沈添青,一字一句地说:你会后悔的,时絮会让你一直失去。
沈添青哦了一声:那是因为你本来拥有的不多,所以害怕失去,你根本就不爱她。
她给自己的妈妈擦眼泪,一边拍着陈歌妮的背,一边说:但是我不一样,我可以把我的心掏给她,你可以吗?
你一边和她在一起,一边借口害怕失去,又要去跟别的人调情。
沈添青蹙眉,想到时絮当年的遭遇,你配得到她么?
谭檀捏着勺子,想着时絮,又想到孟蘅,想到两个人相似的面孔,想到她们的从前,想到时絮对现在的沈添青。
那么好。
我后悔了。
我再也没遇到过比时絮更好的人。
陈歌妮告诉她不要付出太多,不要付出太多,所以她想要爱,总是在索取。
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这样,求爱又吝啬,她感受到的都是零星的喜欢,稍纵即逝。
唯独在时絮身上,感受到了全心全意。
但是没有了,被她亲手毁掉了。
现在失而复得,还去了沈添青的那里。
谭檀死死地盯着沈添青,她和陈歌妮站在一起,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她的妈妈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偏心,却永远向着妹妹。
我永远是个外人。
谭檀低下头,酒杯漾出一张扭曲的脸,她想起很多年前,时絮夸她像海棠的表情。
眼里全是她。
什么都没了。
谭檀心底那簇死灰复燃的感情骤然熄灭,她迅速抄起一边的白瓷餐盘的底座,狠狠地朝那两个碍眼的人砸去。
外面响起震耳欲聋的烟花声,孩子高兴地欢呼起来。
周茵听到了异常的声响,她转头看去,吓得说不出话。
陈歌妮在尖叫,谭檀头发乱糟糟地把沈添青按在椅子上,沈添青手上的酒瓶砸在对方的脑袋,看上去势均力敌。
你怎么不去死?
但沈添青视线都模糊了,陈歌妮尖叫着扑过来,但是无能为力。
谭檀拖着沈添青去阳台,三十六层的高度,周茵大喊:谭檀,你疯了吗?
孩子的哭声让谭檀的头更痛了。
她冲着陈歌妮说:妈,我和沈添青,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
她让你很骄傲吗?
是,华语最年轻的导演,拿过那么多的奖,又是演员,沈添青干什么都可以,我呢?老师是你的朋友,哪怕我现在作品已经是业内数一数二了,你还是只会跟别人提起她。
沈添青本来就身体不算很好,这些天高强度的工作就是为了休息。她被掐得呼吸都困难,艰难地看着陈歌妮。
她以前总想着不如死掉。
可是她现在不想死,也没想到谭檀会到这个地步。
沈添青放在桌上因为冲突而掉的手机响起。
时絮结束了工作,她给沈添青打了很多个电话,都没人接。
一边的姚方方说:可能在跟家里聊天,没看到吧。
时絮想到之前对方家里聚餐那个架势,那么多人,是挺吓人的。
这次转场的地方是个大城市,正好今天是庆祝开市七十周年的日子,江两岸都是烟花。
时絮想着沈添青,想到沈添青发微信说结束得早就一起看烟花。
我去找她吧。
姚方方点头:那个餐厅最有名的就是观光电梯,就是怕被拍。
时絮:没关系。
但她的车还没开到那栋楼,就看到远处拉起了警戒线。
警笛声声,很多人仰着头。
那高度,像是接近四十层了。
时絮心里冒出不好的预感,她问司机:望江新居,是在那一栋吗?
她都没注意到自己声音颤抖了。
车根本开不过去,时絮下了车。
她戴着口罩,戴着帽子,往前走,还没走到,就在砰砰砰的节日烟花声中,听到这个瞬间人群爆发出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