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真的洗好了。”
她急,月娘却丁点不急。
“不是让你洗,是让你泡,何时泡到皮肉皴皱,何时方能出浴。”
顾凌洛无奈,在旁人面前不觉得羞耻的话,在月娘面前偏偏难以启齿。
“我,我想……如厕。”
月娘了然颌首,“如此……等着。”
她绕过屏风,慢悠悠地去,又慢悠悠地回,手里没有她迫切需要的衣物,却多了个晃晃悠悠的马桶。
马桶搁到了浴桶旁,月娘旋身又坐回了老位置,拿起桌上的团扇,依然有一下没一下扇着,像是根本觉不出冷似的。
顾凌洛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马桶,又看了眼坐看的月娘。
不给衣物只给马桶……
她懂了。
这是羞辱。
要么当着她的面羞耻如厕,要么如在浴桶中丢人又恶心。
月娘果然恨毒了她,单杀死不能解恨,需亲自动手折磨才行。
重逢便是伤身,如今又是折辱,再之后呢?又会是什么?
顾凌洛闭了闭眼,清波荡漾,水气氤氲,墨发浮沉水面,瓷白的面容沾着水珠,出水芙蓉不足以形容的美丽,凌波仙子银河濯身才算恰如其分。
攥着团扇的手紧了又紧,月娘心神微荡,不断告诫自己。
她是翊王手下,从头到尾都在骗你,她害你家破人亡,害你爹娘惨死,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你之所以没有一刀杀了她,不过是想慢慢折磨,待所有仇人一网打尽,再啖其肉饮其血,一刀刀取她性命!
明明心里这么想着,可看着她胸前斑斑伤痕,看着她锁着铁链任人宰割的可怜模样,她……她那在乱葬岗早已死透的心,竟然有了知觉,隐隐抽痛。
她……她有什么资格为她心痛?!
想想爹,想想娘,想想惨死的刘家上下一百零六口!想想你曾多么多么信任她!
你曾将她捧在掌心,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最好的都送到她面前!宁愿伤害自己也决计不肯伤害她!你为她掏心掏肺,她又是如何待你的?!
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一丝一毫的怜悯。
这种人就该毫不留情的践踏!
月娘呼地站了起来,拽着顾凌洛拽出了浴桶。
屋里烧着暖烘烘的地龙,可乍一出水还是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冷豆子起了满胳膊。
顾凌洛下意识缩起身子,被月娘丢在了马桶上。
这些日子如厕,其实都是在月娘眼皮子底下,只是好歹那时裙摆一遮,什么都看不到。
而眼下……
顾凌洛活了整整九万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却一而再再而三折在这小小凡人手中,眼下更是羞耻得无地自容。
月娘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听着那被迫响起的哗啦啦声,看着她白到近乎透明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上薄红,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