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因为这份熟稔,我在这件事情多了些许耐心,这并不是错误,而是为了更好的决策。”
在确定听话的两人都接受了他的意见后,李东阳才继续开口,“一路上的行程都是皇上在决定,我等并无权干涉。焦适之很少提意见,然而整个行程中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提意见是在即将进入江西的时候。”
“我等都纷纷劝说皇上,然而若是皇上意已决,是真的很难改变他的想法。当时我等已经知道前宁王的心思,皇上还打算潜入,以免打糙惊蛇。”听到这里,刘健一副苦仇深大的模样,就连一贯乐观的谢迁也是一言难尽的脸色。
“然后焦适之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劝说皇上改变了主意,而且还多加了一百护卫在身。”一刻钟啊,对正德帝来说,就算是三天,想改变他的主意都几乎不可能,更别说稳稳当当从来不是他喜欢的风格。
“所以你是想用这个事例来跟我说明焦适之的影响力?”刘健皱眉。
李东阳无力地看着刘健,这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真的是出不来了,“你就不能换个角度,我想说的是,这一路上,所有,我是说所有有利于皇上改变的建议,全部都是焦适之提出来的,而且有两次完全地扭转了局面。”
如果当初正德帝不同意追加的那一百护卫变成两百,按着他原先的想法可是轻身上阵,连一百锦衣卫都没有,他们根本不可能在江西宁王那里虎口夺食,最后昼夜不停换人驾船地赶往福建与福建水军会和。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件事情,而李东阳在想清楚这关键点后,惊出了一声冷汗。
如果焦适之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员,哪怕他是一个天才的政客,李东阳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刘健这边。毕竟稳定才是社稷最需要的事情,而稳定国家朝政的最好方法也就是帝位的传承正常。不然当初先帝走得那么仓促,他们又如何能不急不忙地把事情都处理好?不就是有一个铁定的继承人在吗?
但焦适之屡次三番所展露出来的光芒令李东阳放缓了脚步,甚至亲自去刺探了一番,也收获了不少东西。如不是必要,李东阳并不建议跟皇上影碰硬。
他有预感,他们绝对会输,而且输得很惨烈。李东阳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所以他同样也不想要同僚去实践他的预感。
刘健是个有缺陷,但很合适谋断的首辅,李东阳并不希望这么快就换人来做。
……
焦适之终于是堪堪在一月末把伤势几乎都养好了。说是几乎,那是因为他腹部的伤势并没有完全长好,但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因而在御医说无碍的那天,焦适之所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去天牢。
虽然北镇抚司才算得上是皇上的私牢,但朱宸濠的身份毕竟不一般,天牢才是适合他的地方。
焦适之捧着个小盒子,在牢头恭敬地带领下,在这个阴冷潮湿的地方左拐右绕地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在最后一层的最里边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朱宸濠。
正德帝并没有在牢房上虐待他,相反这间牢房布置得还算可以,至少稻糙薄被一应俱全,屋内也还算干净。就连刚刚送来放在墙角的饭菜也没有馊味,只是那个半靠在角落里浑身上下都是伤痕的男人,令焦适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但这份不忍不是送给朱宸濠的,而是送给那个记忆中通身风流,目光灼灼的男子。是他看错了人,焦适之心道,或许他这辈子都学不会这猜人心的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