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视线停留在卫桓疑惑的双眼,即便他没有给出任何的提问,云永昼也兀自给出了答案。
我不想圈养一个死人。
求了这么久的反魂果,没想到最后还是从上一任新生榜首的手中得到的。
卫桓不知该说什么。太多情绪杂糅在一起,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吃掉这个果子,只有活下来了还有其他的可能,可他又不确定,自己这样算不算一种欺骗。
在云永昼的眼里,他只是想让他刚刚圈养成功的人类奴隶活着为他效力,但他不是。他不是人类。
他甚至很好奇,如果云永昼此时知道自己就是九凤,会不会后悔。
毕竟九凤的名声已经败坏了。
如果他知道自己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了众人口中的山海叛徒,会怎么想。
你为什么要圈养我?
卫桓稍稍仰着脸,这张清秀的人类面孔让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有那么一丝脆弱感,原来金乌家族的大妖怪也可以随便圈养人类吗?
金乌不同于其他的家族,他们大多从政,根基深厚,对家族内部妖怪的管理非常严苛,尤其是云永昼的父亲,身为党派首脑,他的家教严格到变态。
我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
说完这一句,云永昼便径直朝他走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凝视着卫桓的脸,锐利目光像是要将他这张虚假的皮囊看透。
他的瞳孔又一次染上了金色,那张清冷的面孔闪过一丝情绪的波动,卫桓形容不出那是什么情绪,太复杂,超出了他的感知范畴。
久违的光索忽然间出现,将卫桓绑住,生生拽到云永昼面前。
又来了。
不需要吗?身为一个圈养物,我连需要做什么都不清楚。卫桓挣扎不开,只能仰望那张清冷的面孔,唇角勾起,你不准备告诉我?
似乎被他说中了重点。云永昼眼神中的光闪动一下,看向别处。
吃了果子,给我离开山海。
顿了顿,他又道,回你们人类的凡洲,找个地方躲起来,越远越好。
卫桓一僵。这是什么意思?
哪有妖怪大费周章圈养一个人,最后让他离开的,还把这么重要的反魂果给他,云永昼这是疯了吧。
我不走。卫桓直接了断,他都没搞明白是谁陷害了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离开山海。
难不成就是云永昼?
这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冒出来,但很快又被卫桓否决了。
如果是云永昼认出自己,害怕他报复所以赶他走,又为什么给他反魂果,放着让他等死好了,现在这样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肯定不是。
而且他性格孤傲,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陷害别人的事。
我不走。卫桓再一次坚决否认,我好不容易才考进来,怎么能说走就走。
不走?云永昼的视线回到卫桓的脸上,俯下身子,修长手指捏住卫桓的下巴,不断靠近。
这颗脆弱的人类心脏又一次开始没完没了地狂跳,仿佛面前这个一别多年的宿敌才是它重现鲜活的触发器,其他的都不管用,只有这个人才是他复生的证明。
没有原因,他不知道原因。
那双看起来就该薄情的嘴唇在无限靠近他唇角的时候错开了,滑到耳畔。
你是想留在我身边吗?
留在你身边。
卫桓一瞬间感觉记忆有些错乱,脑海里有人在重复这句话,可并不是云永昼的声音。奇怪,更像是他自己的。
[我以后就是要留在你身边,你当教官我也要当,你上战场我也要上。膈应不死你,怎么着?]
他的意识忽然回到现实,一双失措的眼看向云永昼的脸。
云永昼不说话,松开了手,连光索也跟着一并消失。
哎,别走卫桓在他转身前的时候说出了口,可他立马后悔得想要咬舌自尽,他怎么会下意识对他说这样的话,简直是疯了。
算了,都这样了,倒不如装成倒贴他的样子缠着不放,云永昼肯定看不上这样的人,就算他短时间内看上这副皮囊,只要极尽所能膈应他恶心他,总有厌烦的一天。
到时候自己就能恢复自由身,再好不过。
盘算完毕,卫桓立刻挤出谄媚的笑脸,一把抓住云永昼的手臂,我就是想留在你身边,我特别特别崇拜你,就是为了你才来到山海的!
云永昼反常地没有甩开他,眉尾微挑,可我听说你的偶像是九凤。
卫桓一愣,赶紧笑起来,哪有,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叛徒
说完这句,他感觉云永昼在盯着自己,盯得他毛骨悚然。卫桓努力说服自己与他对视,神情轻松自然。
手不自觉抓紧,这才想起反魂果,于是装作怕云永昼反悔的样子,飞快地吃掉了果子,没了我跟你说,还挺好吃的。这个药效什么时候开始啊,我的毒就这么解了么?
云永昼没搭理他,一言不发离开卧室。卫桓这才松了口气,他打心眼里还是害怕被云永昼发现身份的,虽然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片刻后云永昼又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医药箱。
到床边来。
卫桓小声地哦了一下,自己乖乖地坐到床边,一直屏住呼吸没吭声的小毛球也学他的样子嘤了一声。云永昼拉了个椅子坐在他的面前,把医药箱打开。
卫桓纳闷,妖怪的体质特殊,大妖怪的伤口愈合力尤其快,即便是需要药物辅助,也和人类拿来处理伤口的药物完全不同,云永昼是从哪里弄来的人类药品,他干嘛弄这些。
云永昼不说话,低头拿出一个医用胶布,认真地低头撕开了一个头,拽出来一段。
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与熟悉的人独处。
卫桓默默看着云永昼,他的睫毛被暮光染得半透明,投射出长长的颤动的影子,在眼下薄薄的皮肤晃动,像夏日在墙面婆娑的树影。
想起以前云永昼战斗到激烈的时候,眼下的皮肤会染上血红色的妖纹。虽然他也只见过一次。
云永昼又从小箱子里翻出剪刀,把胶布剪下来一小段。
见他抬头预备把那段往自己脸上贴的时候,卫桓终于从美色中醒悟,抓住了他的手腕,哎等一下。
云永昼皱眉,看向他的目光又冷了下来。
不是卫桓有些尴尬地指出,我记得好像应该先给伤口消毒,然后再上药,最后用这个胶带,他抓着云永昼的手腕晃了一下他手上那一小截胶带,就是这个,用这个固定纱布
尴尬地讲解完,卫桓松开他的手,自己伸手去箱子里拿酒精和棉签,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放下。
一瞬间,不知从哪儿刷刷刷冒出一堆光锥,呈放射状对上卫桓的脑袋,吓得卫桓棉签都掉了,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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