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可以去干专业的吧?比我们学校专门学美术的还好。
木枕溪皱了皱鼻子,抬手把本子盖住,不悦地说:不要取笑我。
殷笑梨急忙道:我这哪是取笑你啊,真的,不信你去问别人。
木枕溪当然不会去问别人,殷笑梨趁她不备,直接抄起她的素描本,也不嫌自己打扰别人,挨个挨个地问在自习的其他同学,收获了一致的夸奖。
殷笑梨邀功似的把本子还了回来,笑道:你看,我就说你画得很好吧。
木枕溪看不出情绪地盯住她三秒钟,把本子塞进包里,直接走了。
殷笑梨看着她的背影目瞪口呆,连忙追了上去。
喂。
你怎么了?
生什么气啊?
确实画得很好啊。
我是为了你好,你有这个本事,可以去干点别的啊,我看你在厂里踩缝纫机,剪线头都觉得浪费了你这双手!
你不该这样活着的!
殷笑梨在她身后大吼。
木枕溪在路灯下站住脚。
殷笑梨气喘吁吁地绕到她面前,木枕溪刘海长得很长,遮住了眼睛,加上路灯的光线太暗,殷笑梨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知道过了很久,也可能不久,她听到木枕溪在夜色里茫然和颤抖的声音:那你说我要怎么活着?
殷笑梨想去看她的眼神。
木枕溪却别开脸,两手握成拳,颇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反正也没有人在乎我。
殷笑梨脱口而出道:我啊,我在乎。
木枕溪说:谢谢。
殷笑梨一喜,又听她吸了口气,说:可是我不需要。
殷笑梨接着就被捅了一刀,说实话她差点发作,但是她觉得木枕溪情绪不太对,于是把脾气压下去了,说:你这个人不需要朋友的吗?
木枕溪又是一刀,斩钉截铁地:不需要。
殷笑梨反而乐了:不需要你还答应跟我来图书馆?
木枕溪被乌黑发丝遮掩的耳根红了。
殷笑梨趁机拉过她的手往前走,边走边聊天:哎呀,小小年纪搞得这么苦大仇深的样子,咱们年轻人要有朝气嘛。
木枕溪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苦大仇深?
殷笑梨脑补了一连串电视剧情,惊道:你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木枕溪无语:那倒没有。
殷笑梨笑道:那不就得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木枕溪轻嗤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
殷笑梨为她这一声嗤欣喜若狂,松开她手,朝着老天感激地拜了两拜。
木枕溪皱眉:你干什么?
殷笑梨说:难得从你嘴里听到一声嘲讽。
木枕溪不吭声了。
殷笑梨不勉强她,把她带到学校图书馆后面的一个湖边,挑了个偏僻没什么人的地方坐下来,和她谈了很久的心。
我刚刚说的话是认真的,你画画这么好,大可以去当画家啊。
木枕溪又嗤了一声,说:会画画的那么多,画家有几个,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那也不能妄自菲薄啊,你是自己学的还是有人教?
自己瞎画。
那说明你有天分啊,哇,太了不起了!殷笑梨捧场地给她竖大拇指。
木枕溪被她夸得脸红,严肃了神色,说:你太夸张了,我真的没办法靠这个吃饭。
殷笑梨却反问: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木枕溪还是摇头。
殷笑梨摇着她的胳膊:试试嘛试试嘛试试嘛。
木枕溪站起来:我要回家了。
殷笑梨撇撇嘴。
木枕溪下巴微抬:先送你回寝室,还不走?
隔天殷笑梨送了她一套数位板。
木枕溪:
殷笑梨说:我问过我同学了,说一般都用这个,什么压感,功能比较齐全,具体怎么齐全我也不知道,反正你试试就知道了。
木枕溪看她半晌,无奈地说:你知不知道这个是要搭配电脑使用的?
殷笑梨抓了抓脑袋,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哈哈道:要不我再送你台电脑,不过我现在没钱了,等我再攒一年?
那时候的电脑对于学生来说还是有些贵的,殷笑梨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她自己花钱还有点大手大脚,木枕溪猜可能是问家里人要的,当即拒绝道:我不要,你把它退了吧。
殷笑梨坚决不肯,论撒泼耍赖,木枕溪哪里比得上她,问清楚是她自己攒下来的钱以后,才不得已收下了。
殷笑梨还挺不好意思:我这个买的就是个很普通的,等你将来发达了,你再换个好的。
木枕溪郑重道:谢谢。
殷笑梨想起没电脑的事情,讪讪道:希望放上一年不会坏吧
木枕溪咬了咬牙,突然就下定了决心:电脑我自己买。
她工作薪水虽然低,但压根不怎么花,两年来攒了点积蓄,狠狠心取了出来买了台配置高的台式机,放在她租的房子里。
装好的第一天,殷笑梨搓着手站在她背后,激动地催促她:快,试一下。
木枕溪读完说明书,磕磕绊绊地用着她的新工具,一开始还不太习惯,渐渐地便找到了和纸上不同的感觉,铅笔、笔、喷枪、水彩笔简直大开眼界。
等她画好一幅,殷笑梨早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每天白天照旧出去上班,晚上的夜班就不再去了,就在家里看书画画,看的是专业书,她半路出家,如饥似渴地补充着相关知识,有时候投入起来,一直到天亮都不动弹一下,再去上班也不觉得困,神采奕奕。
她开始上网找有没有可以做的兼职,接过一些小活儿,赚得不多,但是是用她手里的画笔赚来的,她很开心。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明白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她好像忽然有了目标,绝处逢生,冰冷的生活里就此多了一簇星火。
殷笑梨有时候会去她家串门,看到她书桌上压着一封信,没有地址,没有收信人,奇怪地问道:你这个信是要寄出去的吗?什么都没有怎么寄啊?
木枕溪从电脑前抬起头:还没写呢,寄的时候再写。
噢。殷笑梨多嘴问了一句,寄给谁啊?
木枕溪抿唇盯着电脑,提笔勾了几下线,很久,才说:一个可能不在乎我了的人。
殷笑梨不解:啊?
木枕溪轻轻地嗯了一声,轻呼出一口气:但我还没有死心,我想再等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