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将殿门前守卫的影子拉长,却没有一人回头。薛瑜顺着照进来的光芒,看向暗沉沉的殿内,冷清得像没有一个人。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张熟悉的脸映入薛瑜眼帘。
约莫年长了十岁的流珠,穿着宫中女官的袍服,酱红色的裙摆显得格外老气,眉心的纹路深深,扑了粉都遮不住。任谁看了,都知道她已经芳华不再。
流珠好像没看到她,从她身边经过,薛瑜想叫住她,却发不出声音。
她模糊地冒出一个念头:
她似乎已经死了。
流珠越过薛瑜,走入空旷无人的大殿,薛瑜跟上了她。
流珠点燃了殿内深处的烛台,将怀里抱着的几沓奏折扔在了床边。倒在床上的人影脸庞被灯火照亮,薛瑜看清楚那人的一瞬间,不由得愣住了。
那张脸她有些熟悉,又有些不熟悉。
熟悉的是,这分明是她的眉眼,不熟悉的是,上面嵌着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
这是谁?
“说过不要叫醒朕!”青年暴躁的声音像一头困兽,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开来,显得格外孤独。
“陛下,该叫秦医令来瞧瞧了,别误了明日上朝,后日就要启程去泰山封禅。”
流珠明明是在劝告说好话,但不同于劝她时的嗔恼玩笑,硬邦邦的,透着一股讥讽和厌烦。
薛瑜虚无的心口闷闷地抽疼起来。
方锦湖行尸走肉般起来翻过扔下来的奏折,抿了抿丢在旁边的朱笔,狂草般写下批示,又丢回流珠脚边。他直挺挺地倒回床上,睁着眼,一动不动,“十年了,她从不回来见我。”
“陛下富有四海,何必苦求本就没有的缘法。”
流珠嗤了一声,“你再骗自己,也永远不是她。”
“滚!”明明是怒吼,却带着破碎的崩溃绝望,像已经坠到谷底的行人,抱着最后的一点希望。
流珠收拾了东西离开,但没有灭掉烛火。方锦湖侧了侧脸,避开投在脸上的火光,一个人躺在阴影里,熟悉的脸上浮出阴郁的、薛瑜不熟悉的表情。
他的影子被灯火映得很长,安静了许久,薛瑜忽然听到了他的声音。
“还不够吗……我什么时候才能去见她?”
他像是在对谁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在薛瑜生出疑惑前,眼前光芒流转。
阴沉沉的宝德殿不见了,换成了蓝天白云。云层被太阳光镀上了一层金光,薛瑜不清楚这是哪里,但也看得出来所在位置极高,抬头望去,好像天穹触手可及。
薛瑜环顾四周,下方华盖、群臣和密密的丛林,皆昭示着她站在山顶上。旁边的青年用她的脸表露出冷漠和严肃的气势,阴鸷迫人,群臣在背后次第跪倒。
离得最近的是年长的流珠,其后是眉心皱纹层叠、显出老态的陈安。陈安身后不远的武将们,几乎全都是年轻的面容,薛瑜没有看到陆将军和伍明,但找到了伍二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