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在隔壁暖阁换了身外袍,顾不上擦洗,薛瑜匆匆进了宝德殿。冬日不常见他出来练武,天气暖和了,殿中空出来的小演武场上,皇帝一把长戟舞得虎虎生风,他身上穿得不多,蒸腾起的热气极为显眼,好像是在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宝刀未老。
薛瑜在路上已经大致听常淮和留在京中的蝉生说了说可以打听的消息,清楚皇帝已经和朝臣僵持了许多天,见皇帝收势,上前一步跪倒施礼,“陛下,儿回来了。”
皇帝没让她跪下,长戟画了个圈挥过来搭住手臂,瞥她一眼,声音有些冷,“怎么,你也觉得朕不该去?”
薛瑜还没傻到直接说他身体不如曾经,“陛下龙精虎猛,正当盛年,但战场上刀剑无眼,父子天伦,儿愿为陛下分忧。”
出门打仗,还是交给年轻人吧,不然培养出来的将领都是做什么用的?
皇帝呼出一口气,“狄罗人、齐与黎……朕怎么也该去送老朋友最后一程。”
“但——”
“朕还没老!”
薛瑜还想再劝,但她一人的口才,与已经和朝臣就这个问题交互了几个回合的皇帝实在没法比,皇帝只沉声说了一句,就将她噎住了。
皇帝放下长戟,面向太阳负手而立,站了许久,阴影投在薛瑜身上,显出几分寂寥。
“朕自八岁读书习武,十二岁从军入朝,为王、为储君、为一国之君,大齐风风雨雨,浮沉多年……”不知何时,小演武场上的其他人都默默退了下去,薛瑜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她与皇帝二人。
他止住刚刚回忆过往般的喃喃声,声音重归冷酷坚定,“既然我没有死在楚国手里、世家手里,朕就还是朕。”
高大的身影回过头,盯住愣愣的薛瑜,“莫非,你觉得朕不行?混账!把朕当废人了不成?!”
薛瑜一惊,低头跪倒,“儿不敢!但儿有力征战,何劳阿耶半百风霜,仍要纵横沙场?儿心里过不去。”
“朕在宫里,朕才要心里过不去!”
皇帝不满地瞪着她,倒有些老小孩的样子。薛瑜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了。再一想原剧情里,明明是马上皇帝的薛泰,却死在病榻上,薛瑜心里难受得厉害。
还没想到新的角度劝说,就又被皇帝止住,“行了。”
皇帝很平静,声音里没有威慑,也没有警告,像只是在闲话家常,“朕不是在骂你,也不是在朝中奏对。朕意已决,择日立储,太子监国。黎国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急,一路跑回来,先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