嶂远县里,几个需要用到纸笔的官员一起快速挤进一间小屋中,从屋外揣进来的毛笔笔尖都冻成了冰,烤了一会才化开。炭盆里的火苗有气无力地亮着,而轮流进外间烤火暖身子的捕快差役们的跺脚声,被开启的大门刮进来的寒风,都让人忍不住皱眉打了个哆嗦。
“黄娘子,黄县令,今日殿下返京,我们真不去送行?”
抿着笔尖草草誊写昨天下乡实地勘察的记录的主簿是屋里衣着最好的一个,他率先发言,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为黄芪解围。
“殿下说了不许,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黄芪抿了抿头发,扬起一个笑脸。官袍对她来说略有些宽,一动就显出瘦棱棱的腕子,好像没有感受到无声的排斥,“今天还有一次下乡,还有谁愿意随我一起去?坐县衙的马车回来,不过可能会晚一点,先送梁宽去隔壁县。”
“梁宽?!”
一直不热闹的县衙办公区域突然爆发出了异口同声的诧异,他们齐齐看向主簿,眼中几乎明晃晃写着:“梁宽,好哇你个叛徒!”
说好了他们做大丈夫的才是一起的,凭什么听黄芪的话,谁知道喊得最大声的那个直接叛变了,还抢先要跟着一起去下乡?果然,家里有庄子的人都鬼精鬼精的!
梁主簿不自在地别过头,“顺路嘛,明天休沐日,还不许我回家了?”
嶂远县县衙没形成多久的抵制阵营,随着中坚力量率先“投敌”,被迅速瓦解。
只是,在黄芪眼中,他们的抵制也并不明显就是了。毕竟官吏们更多的时间都还沉浮在没完没了的工作中,为了好好工作早点干完回家,连排挤也只是一点小孩子似的手段,对见过流浪路上人性百态的黄芪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没有人见过她在鸣水工坊时的强硬倔强,所有人对她的认知都是好脾气、好人、会读书、愿意帮忙,黄芪像一滴水,柔和而无声地融入了这里。
尽管私下评价时还会说说“邀买人心”之类的酸话,但对女县令的排斥出发点大都是瞧不起或者不甘不愿,在感受过对方“以德报怨”,又依靠黄芪的安排合作,在下个月评分时得到了王府长史发布的各县进度前三名的鼓励奖赏,对于黄芪是男是女的在意就没那么强了。
毕竟,月底考评记录分还得靠上司来判断,合作完成的也都是他们的政绩。
又有刚如火如荼建起来的嶂远县与隔壁县的育幼园在,黄芪作为县令,与夫人小娘子们接触时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家眷团一起对县里的官吏耳提面命,不知不觉,黄芪在嶂远县的路越走越顺。
不过,眼下黄芪的施恩与引导服从的路,才刚开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