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齐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雨停了!清理田地沟渠,埋锅造饭了!”
少年的喊声惊醒了还处在恍惚中的众人,扑通一声,不远处一人跪倒在地,砸在积雨的泥坑中,额头贴着泥泞,嚎啕大哭。
“过去了,过去了!”
最后的水位,离河堤最高处还有一臂远。守在前后各段河堤旁的骑士回来报信,被掘开的几段安全,固堤的其他位置安全,在勘测里会是水位最高点的拐弯处也没有溢流,惊喜又释然的声音响在各处。
一个多月,他们没有白费力气,赶在灾难再次来临前,阻止了它的发生。
浚通过的悬河中淤泥减少,这是他们一筐筐、一车车运出去的。固堤重修的红砖水泥,这是他们一窑窑烧出来的。有人低下头,刚刚抢修时太过着急,磨破的手掌还流着血,没发多久呆,就被跟着他们来到荆州的医者队伍领走上药。
河堤两岸还守着人,但比起刚刚的紧张,已经轻松下来。忙了一整个白天,连原本该歇下的熬了个大夜干活的倒班民夫都被叫起来上堤,这会才是能好好休息的时候。
饭菜的香气飘向四面八方,看着第二卫和跟着第二卫来的齐国工匠医者,黎国百姓们久久没挪眼,连去收拾豆田和苜蓿田,都透着一股沉重。
堤岸修整结束,他们也到了别离之时,虽然后面还得继续固堤查漏补缺,但齐国人已经完成了他们的许诺。
曾经受过兵灾的人家,看看从信州关跑出来的几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身上带着一股匪气,再看看齐国的女兵们,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日日变得更为精干悍勇、令行禁止的女孩,没有人会说她们不是军人。
过去他们只听说齐国贫穷平安,许多人过不下去就会往西去,但没抛下家园离开的人总想着,在荆州混乱却也勉强能有一口饭吃,自觉两国人是能清晰分辨出来的。
真的看到齐国来人才知道,的确能一眼看出来,脸上笑影更多、腰背挺直、说话有底气的是齐人,而笑里也带着愁绪、时不时会去确认军卒和使臣存在的是黎人。
虽然被引导着重新回归稳定生活,经历过流离失所,对未来心怀怯意。
若他们也是齐人,那多好啊。
齐国人从不会抢他们的东西,反倒会教他们怎么种田、怎么快速建房、怎么挖沟渠。在与齐人交谈中听到的齐国的一切都令他们惊奇,接受着保护,感受着善意,他们只愿这一刻再停留得长久些。
齐国的襄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又是什么样的百姓,才能有这样的治理者呢?
若有传说中的人间仙境,是否就是齐国人所在之处?
抢修结束,崔齐光也是松了一大口气,但水位还在高位一天,他就一天不能完全放松心弦。去垒起来的食舍草草领些东西吃的时候,他听到有人郑重其事地拉着齐国匠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