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菡低头给她收拾酒瓶,一边收一边数,心里叹气:这是喝了多少?
关菡把秦意浓搬到了床上,才发现她身前染了一大片酒渍,湿哒哒地黏着,布料上洇出的痕迹明显比其他地方深,登时犯起了难。
这样睡觉是肯定不行的,自己帮她换衣服?
关菡虽然是秦意浓的24小时贴身助理,平时会给她搭配衣物,但是她从来没给对方脱过除了外套以外的衣服,秦意浓也不会允许她碰。
关菡愁眉紧锁,想到了一个人,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了。
她出门找人,开门开得急,差点迎面撞上一道人影。唐若遥及时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问:她怎么样?
关菡不废话,说:喝醉了,你给她换个衣服?
醉了?
唐若遥只捕捉到前半句话,心里打了个突:为什么喝醉?
我不知道。关菡神情平淡,侧身给她让开路,先进来吧。
好。唐若遥立刻进门,先看到了关菡收拾好一字型排开在桌上的酒瓶,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床沿奔了过去。
醉酒的秦意浓眼睑轻阖,安静得过分,如果不是还在均匀起伏的心口,容易让人联想到不详的事情。唐若遥握了握秦意浓的手,从冰凉中察觉到了一丝常人的体温,才稍稍定下心。
你先出去吧。她眼睛盯住秦意浓不放,自若地吩咐关菡。
寡言的关菡意外多了句嘴。
替秦姐换完衣服以后,唐小姐便回自己的房间吧,不要久留,或许会好一些。
唐若遥一怔,微微抿唇:我知道。
秦意浓醉酒和她有关,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她恐怕不是很想在醒来,第一眼又见到她。
唐若遥连为自己难过的心情都来不及感受,心绪全被面前的秦意浓填满了。
她从衣柜里挑了件质地柔软的睡裙放在枕边,扶起秦意浓把弄脏的衣服换了,拧干热毛巾给她擦拭,忙里忙外地转了大半个小时,累出了一身的汗。
唐若遥坐在床沿,久久不动。
房间里的大灯因为接触不良闪了一下,她才如梦初醒似的,握住秦意浓绵软无力的右手,埋首在手背上亲了亲,给她掖好被子,悄无声息地退到门口,关灯,带上房门。
她辗转反侧,几乎夜难成寐,不断地反思白日的作为,是自己这一步走错了,才导致这样的局面吗?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但是,前半章还是很甜的!
唐唐:追个人我太难了,我在做数学题
第102章 102
秦意浓半夜醒了一次,傍晚喝的酒从胃部返上来。她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唐若遥眼皮子一跳,立刻翻了个身,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这所房子的隔音条件非常好,如果不是对面弄出很大的动静,基本上是听不到的。但唐若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冥冥之中总有一种直觉在指引她,就像那天晚上,秦意浓做噩梦不慎打翻了水杯,她第一时间便惊醒了,冲到了门外。
今天也是一样,心脏处蔓延着说不上来的感觉,被扼住一抽一抽的,她抬手按住心口,眉头轻拧,凝视着黑暗里的房门,耳尖竖起来听着隔壁的动静。
秦意浓。
唐若遥掀被下床,披了件外套,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脚步一顿,秦意浓房间门缝里隐隐有亮光透出来,耳朵贴上去,有抽水马桶冲水的声音,还有隐藏在其中的女人难受的呕吐声。
唐若遥仰面瞧着这扇不算厚的房门,垂在身侧的指节曲了曲,伫立良久,没有勇气去敲响。
她想和秦意浓在一起,一生一世,也一直笃定自己能够带给她幸福。但如今尚未到结果便事与愿违,秦意浓宁愿喝得烂醉如泥也不愿意面对她。
她这样坚决的追求态度,到底是对还是错?
在爱情中,人们常常会觉得自己不够好,不能为对方做什么,配不上对方。唐若遥在家里就曾这么想过,但她最大的底气是她确信秦意浓喜欢她,而喜欢是不分高下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没有配不配,只有愿不愿意和值不值得。
唐若遥刚按下那个负面念头,新的问题来临得她措手不及。如果她能给的,是秦意浓根本不需要的呢?换言之,她不愿意,不是口是心非,不是装腔作势,是真的不愿意。
唐若遥可以无视秦意浓的冷言冷语,可以一次次地从伤害中浴火,一往无前,但她没办法坐视秦意浓受委屈,特别是这委屈是她带来的。
放弃吧。
有个声音在脑海里说。
唐若遥垂下眼帘,攥紧了拳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放弃吧,你忍心她难过吗?
那个声音又说,带着轻轻的叹息。
唐若遥咬紧牙关,吸了下鼻子,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可越抹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
喉咙里泄露出低低的哽咽声,唐若遥慌忙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快步回了房。她背抵着门板,浑身脱力似的,慢慢地滑坐下来,牙齿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臂,哭声压抑。
秦意浓吐完神智清醒了不少,被刻意遗忘的下午在院子里的画面不由分说地从脑海里冒出来,来来回回地放映。唐若遥爱她至深,秦意浓不怀疑自己要她做任何事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照办。她爱得热烈、诚挚、专一、无私,万事以她为先,但正因为如此,秦意浓才更加不敢面对她。
她注定无法回应这段感情。唐若遥的每一句承诺,捧出来的每一分真心,都像是往秦意浓的背上压一根名为愧疚的稻草,越来越重,最终把她压垮。
她什么都可以给她,只要她有的,包括身体和心灵,她的未来却不会属于她。这是她一直以来坚持的想法,至今未曾动摇。
秦意浓扶着马桶站了起来,给自己洗了个凉水脸,两手撑在洗手台的边缘,看着镜子里神情麻木的女人,滞涩的眼珠迟缓地转了一下,低头注意到了身上的吊带睡裙,目露迷茫。
她喝酒不至于断片,醉前的画面她记得清清楚楚。关菡绝对不会给她换衣服,那唯一能做这件事的只会是唐若遥。
秦意浓忽然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
那她岂不是见到自己这幅样子了?她会怎么想?
秦意浓心脏不住地往下沉。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这样是她的错?
秦意浓心头一跳,拔腿往外冲,猛地拉开了房门,走廊里空荡荡,尽头那扇关不严实的窗户吹进一阵夹着细雨的风,秦意浓缩着肩膀打了个寒噤。
她站在唐若遥门前,薄唇微抿,抬手,良久,轻轻地叩了一下。
咚
一门之隔的响声在耳畔响起,唐若遥抬起通红的眼睛,凝神细听,以为出现了幻觉。
咚
又是一声。
秦意浓眼睑低垂,唇锋紧抿,静静地等了几秒钟,没有回应。她转身回去,却听到隔着门板传来一声低沉微哑的嗓音:谁?
秦意浓张了下嘴,却没发出声音,她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才顺利地吐出一个单字节:我。
唐若遥背部紧紧贴着门板,几乎整个人都在颤抖,她用力地咬了下虎口,方将话语里的颤音压了回去,平静道:我睡了,秦老师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