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來的時候,弘暉比往日的時候還要勞累。他本是應該在兩刻鐘前就先回到府上,途中被著個熟人拉去,沒想到又是一場熱鬧的宴會,他也不好轉身就走,待了半晌才尋了個藉口離開。
弘暉本來就是他們巴結的人,眼見著人要走,他們也不能阻攔。
弘暉扯了扯衣襟,人有些煩悶,看著貼身侍從說道,“以後他的帖子就算到了府上,直接丟了便是。”那內侍低聲應是。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往往被弘暉打發了的都是那些自以為靠近了弘暉,想借著他生事的人。今天這個本來算是親近弘暉的,沒想到依舊還是這般,讓弘暉心裡有些不大舒坦。
弘暉道,“先不回院子,去書樓看看。”
今天太傅教的東西還有些不大明白,弘暉想著在飯前還是去看看的好。書樓雖然有著夜燈,然在寂靜無人的時候,還是有些詭異。
弘暉邁著步子到了書樓,樓下是熟悉的守樓人,以及一個不太熟悉的侍女。
他挑眉看著兩人同他行禮,又看著二樓的樓梯,心中恍然,該是先生來了。弘暉心中有些雀躍,登樓而上,果然在靠近窗邊那處桌子看到了溫涼。
溫涼聽著動靜,側頭看過去,一雙漆黑的眼眸讓弘暉有些不自在。
先生哪裡都好,就是這視線總是有種勘破人心的感覺,小時候還沒有多大的感覺,等到現在才發覺那是種多麼敏銳的觸感。
弘暉欠身道,“許久未見先生,先生風采如昔,弘暉心中欣喜。”
溫涼站起身來,袖手而立,“弘暉如是,請坐。”
弘暉露出笑意,在溫涼對面坐下,他的視線落在溫涼身前攤開的書籍上,上面恰好繪製了一面海路圖,這讓弘暉想起了今日太傅曾說過的問題,不自覺問道,“先生以為,海禁是必須的嗎?”
溫涼微挑眉看著弘暉,又斂眉看著他剛看了一半的書籍,淡漠言道,“是宮中太傅講解到了此處?”
弘暉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輕聲言道,“太傅言說,這廣州處的戒備太淺,應該對倭寇海賊等嚴加防範,不能再讓漁民靠近海面,同時該緊閉海線,免得他們同海賊接觸過多,變得難以控制。”
太傅所說的話自是不可能這般直白,這是經過了弘暉自個兒的理解後的簡化版。
溫涼淡聲言道,“倭寇早在明末清初後便漸漸消失,海賊也幾乎是無稽之談。眼下福建廣東等地盛行的並非真正的海賊,不過是帶著反清復明色彩的團體罷了。朝堂想要禁止這些勢力,便需要個徹底的名頭,如同數年前砍殺了朱慈炤一般,只是為了掩飾這些事情的面紗。”
弘暉有些呆滯,半晌後回過神來,面帶薄怒,“難道便能如此隨意愚弄?!打擊這些勢力本來就是朝廷該做的事情,竟為了這樣的目的不允許漁民下海經商,這也著實太過了!”
溫涼淡漠言道,“教導你的太傅想必是個激進的性子,不許漁民片板下海的政策的確曾在四十幾年的時候打算出台,那時候已經被你父王帶人壓下,暫時還未實施。”
弘暉抿唇,看來也並沒有因為溫涼的話而感到安慰,“父王曾給我看過珍善閣的帳簿,光是這一家店的經營,便比得過其他店鋪綜合的一半,若是能同外朝互通有無,想必也是件好事。”
溫涼沒說這珍善閣能落腳是經過了多大的努力,也沒有說是因為這難得新奇的方式才引來這樣的銷路,更沒有提及那新式的管理曾花費了溫涼多大的力氣,若是這一切能讓弘暉產生這般影響,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教育是一代傳承一代的事業,這需要曠日持久的堅持。溫涼無法動搖得了康熙帝的信念,卻影響得了胤禛的意見,改變得了弘暉的看法。
弘暉可是胤禛既定的繼承人。
溫涼起身在書樓內走了一遭,把挑選出來的幾本書籍擺在弘暉面前,“若是你打算知道更清楚的事情,或許弘暉需要對這外面的事情有個具體的了解。至於更詳細的內容,某以為,可以問問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