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目送宾客离去，维持着不变的微笑礼仪，这已经可说是我十分习惯的日常。
每天早上从秘书那里得知今天的行程，接着喝一杯咖啡提神，处理昨天还没处理完或是今早会议上的资料，等一切完成便是预定的会见和别的公司的邀约酒席。
像今天就是来参加一个和公司合作广告刊登老闆的生日酒席。
举凡合作老闆生日、女儿或儿子结婚……等各式各样有钱有间的宴会、派对、酒席都是我必须出现的场合。
即使多么疲劳、多么不感兴趣，这都是身为一个老闆应尽的职务。
而现在走过来...也可以说是晃过来的老闆，和他『间话家常』也是我应尽的工作之一。
「信硕，今天谢谢你来啊！你不知道，你来就是给了我很大的面子，那些老头们可都羡慕得紧呢。」满脸通红、一身酒气的男人，今天过人生中的半百生日，因为这件事情在去年的生日就开始不断邀约我来参加这个酒席，说我来什么也不用带，只要人到就好。
不过就算只是一个合作广告刊登的老闆，怎么可能空手来？这不是有损城市设计的名声？况且礼物也不可以送的太寒酸，免得被说东说西的认为我小气。
「您过奖了，能来参加您的生日是信硕的福气。再一次祝您生日快乐。」适当的露出笑容，不过于张扬、不过于諂媚，给点对于长辈的尊重却又带点距离以表示我和他之间的地位差别。
男人笑呵呵的搭上我的肩，我觉得我一定皱眉了...。「还有呀...信硕你可真是不上到，竟然送我什么按摩椅...咳，这样不是间接说我老了吗？」又来了，这个人一喝醉就开始找麻烦，跟平时的温厚样完全一百八十度转变。
我轻轻的拿开他的手，用更人畜无害的笑容面对他。「按摩椅谁都可以用的，送您是为了让您解除烦恼、放松身心，怎么会是说您老？您也太爱开玩笑了。」
唉，自从接手城市设计，我觉得我说话都越来越没诚意了。
「谁跟你开玩笑...！」男人忽然瞪大眼，翻脸比翻书还快速，他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衝过来就直接扯住我的领带。
「城市设计有什么了不起！压榨小公司很有趣吗？你说啊！说啊！」有些喘不过气，虽然知道一用力还是可以挣脱，只是我不想要明天的新闻上说我欺负一个五十岁的醉酒男人。
「爸？」从外头走来一个穿小礼服的长发女孩，她一看见我这副惨样，加快脚步赶紧过来。「爸！你这是在做什么？放开何老闆！快点、放开！」
女孩用力的把自己的父亲往后拉，但是男人一直不肯放手，直到他感觉一阵噁心......。
我想我现在的脸色应该和我身上的深色西装一样难看。
「何老闆...？」她本来想要拿手帕给我，不过大概是觉得于事无补，手悬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伸手接过。要是可以，我一定要再另外找合作的广告刊登公司！
「何老闆，对不起，我爸就是这样...喝醉酒就开始失去理智。刚才才去和友人叙旧回来，没想到他会这样失礼，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女孩频频道歉，彷彿错的是她而不是她那个酒醉的父亲。
「不用道歉。」冷冷的说完，我转过身就要离开。
「何老闆，请你告诉我你西装的品牌和尺寸！我一定会还你一套新的！」女孩叫住我，而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这么正义？
「你不用这么做。」
「不，请一定要让我这么做，你当成弥补也好，不当成也行。只是我必须要把一件新的西装还你，这是我的原则。」
原则？这算是什么样的原则？
即使身上的酒味让我的心情很糟糕，不过我还是因为这个女孩的正义笑了。
「明天我会让秘书传邮件告知你的父亲，你再自己跟你父亲确认吧。」
不出几天，女孩亲自打电话过来。
「何老闆，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送西装过去。」女孩在电话里的声音感觉比较成熟。
翻开桌上的行事历...最近好像都没有时间可以排。「不然...今天中午12点半到1点？」
「12点半吗...？那不是老闆你的午休时间？不然我直接送去也是可以！只要你有收到就好！」
「就这个时间吧，不然要是我不在，你连送个东西都会困难重重。」不是我要盖的，公司的保全可是层层关卡层层都要问。
「好...那我一定会准时到的，谢谢何老闆。」
掛上电话，和秘书交代中午直接在办公室用餐后，穿上西装外套，在这之前，我还得去见一个人。
公司旁咖啡厅，靠门边那桌，我要见的人已经等在位置上。
沉稳的身影、休间的打扮、不容许别人轻易踏进的内心......。
「信硕。」依然是那个熟悉到陌生的声音，却少了世俗的尖锐。
「哥，你总算回来了。」十年...我等了十年，学会许多我本来不喜欢的事物。
「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要来接回你原本的位置？我都帮你处理的很好，就等哥你回来随时都可以再次上任。」我不想当人人仰慕、覬覦的老闆，我只想要当一个小员工，一直以来都是。
会接下老闆一职，也许说穿了不过就是让自己忙碌到忘了伤心事吧。
不过，眼前的人却轻轻摇头，嘴边的笑容是那样苦涩。「我回来只是要告诉你，要是连你都不想要受这些牵绊的拉扯，那么就放手吧。我不会怪你什么，十年的沉静，早就磨去我的报仇心了。」
「更何况，银次他还为了她成了人类，你说我还有报酬的必要吗？公司是我用来报酬的一步棋，而既然现在不用报仇了，那留着也没必要。」
十年，让我那个一心只想要报仇的哥哥洗去锐性。
现在的程凯叡，或许就只想要当个平凡人吧。
这样也好啊...「好，要是我不想要了，我会放手。」不过我怎么会有些放不开手呢？
是因为习惯？还是因为我其实想要继续受到眾人的吹捧？
「谢谢你一直替我维持着十年前的时候，信硕。做哥哥的我实在是太惭愧了。」哥看起来很懊悔。
但我从来都不怪哥。「哥，你永远都会是我最好的哥哥，可以再次见到你，就是我最感谢的事情，所以从今以后就过着平凡人的生活吧，别再想着要追求那些死后也得不到的东西了。」
「我答应你。」哥笑了，真心的。
我也露出一个笑回应，但是心里的雾却怎么也散不去，反而越来越浓厚。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不愿意轻易放弃我原本就不想要的一切？
12点半，女孩果然很准时的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