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想皇帝召李氏進宮並非純粹善心大發的緣故,可能亦為了安李海之心。李海何嘗不是如此,固然有想為姊妹安頓終身的因素,可何嘗不是為了內廷能有人打點溝通,免得消息太過閉塞——這李海亦是個權術好手,適合在宦海生存。
前朝與後宮本也是息息相關的,其他重臣之家何嘗不是如此,宋皇后的祖父乃當時大儒,更曾為帝師,在士子們之間聲望頗重;謝貴妃乃謝相之女,趙賢妃出身平西將軍府,無不是煊赫一時的名臣。
唯獨林若秋是從日薄西山的沒落伯府里出來的,因了她的緣故,如今府里還算稍有些名氣,可到底也比不過那些底蘊豐厚的世族,更別說給皇帝提供恤助了。
皇帝見她神色憂鬱,不禁問道:“何事傷神?”
林若秋道:“唯恨妾父平庸,不能為陛下效汗馬之勞。”
楚鎮揉了揉她的頭,笑道:“永昌伯府將你送到朕身邊,便是最大的功勞,若無你,朕此生恐怕都無歡笑可言了。”
林若秋這人最經不起表揚,別人一吹捧她就飄飄然了,明知道楚鎮話里有誇張的成分,她還是忍不住兩眼冒星地問道:“真的嗎?”
“是真的。”楚鎮將她抱到膝上,神色篤定。
一定要用一個詞形容的話,他想只能是枯木逢春。若秋進宮之前,他可不就跟飄在死水上的枯木一般麼(身心皆是如此),倒是這女孩兒仿佛一陣春風向他吹來,從此他身邊才有了歡聲笑語。楚鎮原本對魏太后自作主張的舉動十分不滿,如今卻發覺那可能是魏太后平生所做的唯一一件善事,若無那次平平常常的選秀,他怎能從人海茫茫中尋出她來——百年修得共枕眠,緣分這種事可真是說不好的。
林若秋聽了這番聲情並茂的話,早就羞得捂著雙耳。皇帝若生在現代,一定能成為一位優秀的朗誦詩人,這麼懂得煽情的藝術。不過,儘管是這樣老套且俗氣的情話,她聽了卻覺得心頭怦怦直跳,恨不得抱著他大親一口。
她想自己真是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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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忠勇侯府此刻已煥然一新,新的匾額,新的房梁,就連門口那兩個石獅子都請人重塑過。哪怕已荒疏多年,僅憑這副新氣象也該叫人知道,忠勇侯府是絕不會垮的。
李薔從鏡子裡窺見來人,默默地將手中木梳放下,輕聲問道:“陛下答應了麼?”
李清木然點頭,“答應了。”
李薔說不出話來。大哥李海進宮討旨的時候,她既擔心皇帝會駁回請求,那便等於她最後一絲維護顏面的機會都沒有了;可如今皇帝已然答應,李薔同樣高興不起來,她太知道裡頭的緣由——皇帝絕非由於對她的喜愛而納她為妃,她這趟進宮,結局無非是老死宮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