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喜歡她這樣的臉呢?李薔看著面前二哥風姿秀逸的面容,每看多一眼,便愈添一份愧怍。
她驀然道:“我早說過不必理會我的終身,便是送我去白雲觀中當姑子,我也甘心情願。”
李清急道:“這是什麼話,父母親泉下有知,便眼看著你這般作踐自己麼?”
“什麼是作踐,此番進宮和做姑子又有何異?”李薔冷笑道,“二哥,你不會以為憑我這張臉還能爭寵吧?”
她緩緩撫上細紋密布的臉頰,西北多年的風沙摧毀了她的歲月,明明還是青春年華的少女,卻已和老婦人差不多了,她這樣的人進宮無疑是個笑話。何況聽說宮中淑妃正得盛寵,兒女雙全,她拿什麼去跟人家爭,又何必要爭。費勁千辛萬苦從北狄人手中逃回來,難道只為陷入另一個牢籠中去?
李薔只覺得無限悲涼,長兄如父,她自然不會不聽李海的,可是,李海難道真的為她好麼?她從他眼中看到的唯有潛藏的野心,而非對於一家子兄弟姊妹的關切。
李清聽著那尖銳的聲調,只覺惶惑難安,唯有喃喃安慰道:“小妹,不要緊的,陛下並非重色之人,如今咱們家裡立下大功,他更不會虧待於你……”
李薔早已收起怒容,臉上顯出幾分落寞來,“說得好聽,什麼顧慮我的終身,大哥無非是要我進宮做他的喉舌罷了,可陛下謹慎,哪裡是能輕易打動的,只怕他愈如此盤算,陛下愈會避著我、防著我。”
李清沉吟片刻,似是下定決心一般,“那麼,你便無須理會他的算計,安心度日便好。”
反正是清修,在哪裡不都一樣?李薔慘然一笑,驀地問向對面,“陛下已經下了恩旨,命大哥承襲父親爵位,這忠勇侯府也賜予他居住,二哥,你便甘心袖手麼?那輿圖你費了不少力,如今卻被大哥一人占去,你怎能任他如此?”
李清面對她如芒刺一般的目光,身形仍是筆直矗立著,沉靜道:“大哥乃家中長子,由他負責重振家聲,自是理所應當。”
“可父親生前最看重的卻是你,”李薔嘆道,“二哥,你這樣畏懼進宮討賞,到底是不敢面對陛下,還是不敢面對她?”
李清沉默半晌,輕聲說道,“若你有空得見那人,就代我向她問好。”
“然後呢?”李薔緊緊盯著他,“她已經是皇后了,難道你還不肯死心,還想怎麼樣?”
是啊,他還能怎麼樣?打從宋家接下聖旨,而他負氣離開京城之日起,兩人便完了。這麼些年過去,從前的回憶仍歷歷在目,可她還記得他麼?或許她以為他早已死去,如今見他安然無恙歸來,可會有一絲歡喜之意?
李清面上一片茫然。他恍惚記得自己當時想帶宋韻離開,可被她拒絕了,那時候的她口口聲聲父母之命君臣大義,勉為其難做了太子妃,後來更登上皇后之位,高處不勝寒,她心裡可曾後悔過?